上訪
●●●
上訪
竹子覺得帶燈不但患了夜遊症,而且腦子也有問題了。她再也不敢隱瞞,就去會議室告知了書記和鎮長。鎮長驚訝說:帶燈病了,患這麽怪的病?!竹子說:你不要這麽大的聲,我不想讓別人知道,可能是腦震蕩的原因吧。鎮長說:看著挺好的麽,她頭疼不?竹子說:有點暈,沒聽她說過疼。鎮長說:嘔吐嗎?竹子說:沒有。鎮長說:那不是腦震蕩的事。你怎麽能認定她有夜遊症呢?竹子就說了她的尾隨所見。鎮長說:或許她是失眠出去轉轉,我就半夜半夜睡不著,爬起來看電視哩。怎麽還說她腦子也有問題?竹子說:她幾次給我說些過去亂七八糟的事,但又說得非常完整和詳細,還強調是近日發生的。書記就哈哈大笑,笑過了,眼睛盯住竹子,低聲說:你該不會為處分的事而要挾我們吧?!竹子一下子倒愣了,嘴卜卜地說不出話來。書記說:你和帶燈都還年輕,以後的路還長哩,犯了錯誤,受到挫折,這都不可怕,吸取教訓,振奮精神,哪兒跌下再從哪兒爬起來麽,可怕的是要麽一蹶不振要麽歪戴帽子去偏路,那就隻能是自毀前程!竹子說:書記,這不是對處分不滿的事,不是要挾你們,我說的是真的,是真的呀!書記說:好了,你去吧,我和鎮長還研究別的事哩。竹子隻好離開了會議室,已經走到院中了,還聽到書記在說:這小腦瓜子!
竹子回到她的房間,看窗外有鳥側身飛過去,像一個刀片,在天空上破壞。
她哭了一場,讓自己在淚裏漂流。
這個晚上,帶燈再去夜遊的時候,竹子沒有去尾隨,她爬起來給縣委寫了一份上訴材料。她原本是反映著帶燈的病情的,寫好了覺得一個鎮政府幹部病情可能不會引起上邊的關注,而書記質疑她是以受處分要挾的話,使她憤怒了。回想也正是因處分之後帶燈才出現了這些病情,那麽一不做二不休,幹脆就將櫻鎮如何發生鬥毆事件,帶燈和她如何經曆現場,最後又如何形成處分,一五一十全寫了。第二天上午,竹子把這份上訴材料拿到郵局去寄,半路上卻遇上了王後生。王後生還是嘴角叼著半截並沒點燃的紙煙,和那個賣燒雞的禿子就站在一根電線杆下,抬頭看見了竹子,就向她走過來。往常,王後生見了帶燈和竹子都是躲之不及,但現在竟然直直走過來,竹子有些不適應。竹子冷著臉說:幹啥哩?王後生說:禿子問我怎麽寫上訪材料哩,他笨得像個豬。竹子說:好呀,你當著我的麵敢說寫上訪材料!王後生說:你不是不幹綜治辦了嗎?竹子受了嗆,恨恨地說:不幹綜治辦了我還是鎮政府幹部!擰身了。
走了又回過來,給王後生招手,王後生走近了,竹子說:你是在羞辱我?王後生說:這我不敢,你是瘦了。竹子說:你咋知道我不在綜治辦?王後生說:我是幹啥的麽?我隻說我們當農民受委屈,鎮幹部也有委屈事呀!竹子說:委屈不委屈與你屁事!王後生說:咋能與我屁事,受委屈的心情都一樣麽。竹子不吭聲了,低頭悶了一會兒,說:哎,你還知道了什麽?王後生說:聽說帶燈降級還撤銷了主任。竹子說:還知道了什麽?王後生說:不知道了。竹子說:想知道?王後生說:想。竹子從懷裏掏出了那份上訴材料,說:你看看這個。王後生當下看了,看完了折起來往兜裏裝,竹子卻奪過去,說:這不給你。王後生沒生氣,說:我記性好。反倒把手伸了過來要握。竹子說:嗯?王後生說:我明白你的意思。竹子邊走邊說:我有啥意思?我沒意思。沒往郵局走,走回鎮政府大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