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弄巧成拙
熱騰騰的氣息過後,便是一顆接一顆的溫熱水珠砸在了他的手心,滲入了他的傷痕。
弘曆輕輕抬起她的下顎,才發覺眼前的女子已是梨花帶雨。他伸手將她擁入懷裏,愛憐地撫摸著她耳鬢的秀發,溫聲開口,“今夜這是怎麽了,這淚水似斷了線的珠子般,總是落不完。”
富察同心非但沒有抗拒他的懷抱,反而在他的懷裏哭出聲來,“嗚嗚嗚……你的手一定很疼,你怎麽……怎麽都不說呀?”
“不疼!真的不疼。”弘曆連忙寬慰道。
“騙人!”富察同心猛地推開他的身子,再次將他血跡斑斑的手抓在自己的手裏,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流了這麽多血,還說不疼!”
看著她的雙眼哭得通紅,弘曆的心也揪得生疼,他急忙抽回手來,再次不放心地問道,“方才從這麽高的地方摔下去,真的沒事?”
富察同心使勁地搖了搖頭,一臉自責地說道,“弘曆,對不起!都是因為我,你得罪了齊妃,還觸怒了皇上,現在還被困在這個荒山野嶺,若是當初我……”沒有費盡心機讓皇上賜婚於他,她便不會連累他了。
“同心!”弘曆上前一步再次將她擁入懷裏,滿腹深情道,“你沒有對不起我,過去我的心裏一片冰涼,直到遇到你才發現原來我的心還有溫度。你可不可以一年之後,不要離開我,永遠留在我的身邊好嗎?”
富察同心倏地身子一僵,哭聲也消失殆盡。
弘曆摟著她的手越發冰涼,雖然被她拒絕過一次,但情到深處卻還是忍不住再次挽留。這一瞬間,仿佛在冰火中煎熬。
良久,良久,富察同心才含糊地開口,“讓我再想想。”
同心說,讓她再想想。弘曆定了定神,突然欣喜若狂,同心竟然沒有拒絕她,說要再想想。
弘曆收了收摟著她身子的力道,眉宇間滿滿的喜悅,急聲問道,“真的嗎?”
富察同心抿了抿雙唇,沒有吭聲,而是將她的腦袋更深地埋在弘曆的懷裏。
“好!你慢慢想,想一輩子都行!”弘曆又繼續說道。
美得你,想一輩子?那還不如直接答應你得了。富察同心暗自腹誹,嘴角卻是忍不住地上揚。她伸出纖細的手臂,環上弘曆精壯的腰,低聲喃道,“我困了。”
說完,她便闔上了雙眸,她真的好累。
弘曆半晌也沒從方才的驚喜中回過神來,此刻更是精神百倍,直接將她打橫抱起,“你安心睡吧,我抱著你找下山的路。”
“不行!”富察同心半眯著鳳眸,一臉肅然地望著他,“你也要現在歇息!”
“好!”弘曆勾唇一笑,對她的話是百依百順。
抱著她徑直走向一顆樹樁旁,他緩緩將她放下,自己靠著樹樁坐下,便一把將她摟在懷裏。富察同心也是出奇的順從,她不想知道未來如何,若是在弘曆尋她之前,她就此丟了性命,那自己一直所堅持的東西還有什麽意義,世事無常,今夜她隻想且顧當下,躺在他的懷裏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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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府,大門前。
富察同宇和雅琴不眠不休,站在這裏近三個時辰。望眼欲穿,終於迎來了李榮保回府的馬車。
“阿瑪!”李榮保剛下馬車,富察同宇帶著哭腔,已撲倒他的懷裏。
李榮保睜了睜有些微醉的雙眼,剛欲問發生了何事,富察同宇已小聲抽泣起來,“阿瑪,姐姐……”
“小少爺!”雅琴忽的打斷了他的話,警惕地瞅了瞅四周,對李榮保小聲地提醒道,“老爺,還是進屋說吧。”
格格突然失蹤,皇宮的人並不知曉,若是被有心人聽了去,恐怕格格會有危險。
李榮保瞧著雅琴謹慎的神情,也稍稍點頭會意,拉著富察同宇便朝府門邁去。
“李大人,小民有冤,還望大人做主!”
這大晚上的怎麽還有人伸冤,況且百姓的冤情這些也不歸他管呀,李榮保一臉疑惑地轉過身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名神色堅毅的男子,看起來並非像普通的百姓。
此人,正是夏邑!
弘曆策馬離開之後,夏邑便在這富察府的門口守株待兔,真沒想到皇帝的壽宴竟比想的久。
李榮保瞧著眼前這名陌生的男子,愣了愣才開口問道,“你是受了何等冤屈,難道不是該去衙門伸冤嗎?找老夫有何用?”
“大人!”夏邑恭恭敬敬的朝他行了一個拱手禮,肅然回道,“草民的冤屈,普天之下,隻有大人才可以還我一個公道。”
“哦?”李榮保摸了摸下顎,平聲靜氣地說道,“你且說來聽聽!”
夏邑望了一眼李榮保身邊的小斯,麵露為難之色,問道,“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若是真有什麽天大的冤屈,說出來也無妨,老夫自會還你公道,護你周全。”李榮保擺了擺手,坦蕩蕩地說道。
夏邑麵無表情地盯著李榮保坦蕩的雙眼,淡淡說道,“上月初八,一病重老婦可曾為大人送過一份兒媳被人淩辱後導致難產臨死之際寫下的血書?去年八月,一衛家村男子可曾為大人送過一卷彈劾朝中某位大臣的萬民書,前年四月,……”
“等一下!”李榮保的雙眼漸漸清明起來,當即打斷了夏邑的話,上月初八,的確有一老婦送來兒媳臨死前狀告田尹兒子淩辱良家婦女的血書。去年八月,衛家村的村長送來一卷田尹搜刮民脂民膏的萬民書。而前年四月,茂縣發大水,朝廷播下的銀子,被田尹私吞了大半,所幸他的一個門生及時告知於他,才未讓田尹的奸計得逞。
隻是這個人怎會對這些事了如指掌?李榮保晦暗的眼神細細地打量著眼前這個男子,過了半晌,才說道,“你隨我來書房吧!”
夏邑急忙俯身一拜,抬腳跟了過去。大門口突然便隻留下富察同宇等人。
“雅琴姑姑,現在可該怎麽辦?”富察同宇輕輕擦著眼角的淚珠,著急地問道。
雅琴的思緒還沉浸在老爺方才微恙的麵容之上,直到聽到富察同宇的聲音才猛地回過神來,溫聲勸道,“小少爺乖,說不定四爺已經找到格格了,不如我們先去書房等著,待老爺辦完了事情,我們再向老爺打探格格的消息可好?”
“恩。”富察同宇點著小腦袋,拉著雅琴的手便朝書房外的院子裏候著。
書房內,李榮保負手站在窗前,沒有瞧身後的男子一眼,直接開門見山道,“閣下究竟想要什麽?便請直說吧。”
“李大人果然是耿直爽快,也不枉這麽多百姓如此信任您。”夏邑出聲誇讚,隨即又是一臉惋惜道,“隻可惜他們到現在也不知曉,他們所托非人。”
聽了這話李榮保也不惱,他自問仰不愧於天,俯不愧於地,而對這些受冤的百姓他也通過其他的方式還了他們公道,隻是唯一沒有做到的便是沒能親手鏟除田尹罷了,但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要除掉田尹。
“你知道了這麽多,今夜又故意在我府門相攔,不會就為了來指責老夫一通吧?”
“草民相信大人為官清廉,更是正義之士,大人對朝廷更是勞苦功高,想要平穩度過餘生亦是人之常情。既然大人想要獨善其身,便把這些證據交於草民,讓草民來還冤屈的百姓一個公道吧。”夏邑字字鏗鏘。
“你一口一個草民,你又有什麽能力為這些百姓伸冤。”李榮保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是四阿哥還是五阿哥的人?”
田尹乃是三阿哥弘時的親娘舅,這些罪證除了可以彈劾田尹,更能將幕後的黑手三阿哥,甚至是當今皇後都牽引出來。此人目的恐怕不隻是為了對付田尹,更多的苗頭更是指向三阿哥,所以他便猜曉此人是四阿哥或五阿哥的人。
“大人不需要知道這些。”夏邑淡淡開口,心中李榮保不是那麽好對付,又繼續說道,“若我告訴大人,令嬡就在今夜被三阿哥的人綁去了虎麓山,至今生死未卜,大人還是不願交出這些東西嗎?”
一提到富察同心,李榮保眼裏閃過一絲異樣的神情,稍縱即逝,充滿肯定的口吻,道,“ 你是四阿哥的人。”
夏邑雖然不知他是如何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但對他手裏的東西今夜是勢在必得,要挾道,“若大人還想見到令嬡,便把這些東西交給我,我保證會還您一個活著的女兒。”
“哈哈哈!”李榮保忽然大笑出聲,眸底卻是更加晦暗不明,“真沒想到,四阿哥的城府如此之深,為了排除異己,竟連自己的福晉也要算計,今夜你們這出賊喊捉賊的戲碼上演得可當真是精彩!”
夏邑皺著眉頭,竟沒想到自己是弄巧成拙了,本是想拿到對付三阿哥的證據,卻讓李榮保認為是四阿哥綁了四福晉要挾於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