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直麵真心
一朵朵血色的梅花綻放在葉茉素白色的裙擺,她卻未感到絲毫疼痛。愣了一瞬,猛地回過心神,這血……根本就不是她的。
她緊緊地握著刀柄,而刀口正被一隻布滿血跡的手牢牢握住。
猛然抬首,一張棱角分明的俊臉映入眼簾,接著對上那雙漆黑深邃的瞳。
葉茉覺得自己的心跳忽的漏了一拍,嚇得趕緊鬆了手。
奈何另一隻手依然緊緊握著刀口,血珠接連不斷地低落在她和他的裙擺之上。
“放手!快放手!”葉茉使勁搖著他的胳膊,過了好半晌,耳邊才響起匕首撞擊在地麵的清脆聲響。
慌忙從懷裏掏出一塊手絹,纏上他的手心,淚如雨注,“你…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你怎麽這麽傻?”
“從你回府後,我便一直躲在暗中跟著你,直到你白日趕走了身邊所有的人,我便寸步不離的守著你。”那日進宮打探過她的消息後,同宇便一直放心不下。左右思量後,還是情不自禁地來了葉府。
剛開始他隻是想看她一眼後,便離開的。豈料,遠遠地瞧見她心如死灰的臉,他便再也挪不動腳步。
他多想出現在她的眼前,抱抱她,安慰她。可是…他不能,本想著一直守著她進宮便可以放心了,熟料她……竟想一死了之。
“你不該來的。”葉茉替他包紮好傷口,撇開頭道,“你快走吧,若是被旁人發現你我見麵,會牽連到富察氏的。”
同宇一把扼住她將要收回的手,怒聲道,“若是我不來,你便打算一死了之?若我現在走了,你還是要選擇死嗎?”
麵對他一連串的疑問,葉茉下意識地想要抽回手,可是…他卻倏地加重了力道,讓她根本無法掙脫。
淚無聲地落下,薄唇輕啟,整個祠堂響起葉茉絕望的聲音,“阿瑪走了,這個世上便隻剩下我一個人了,與其將來孤零零地老死在宮中,倒不如現在下去和阿瑪額娘一家團聚。”
“那我呢?阿茉,你有沒有想過我,你走了,讓我怎麽辦?”同宇急聲問道,眸底浮現出一抹慌亂。
若非自己及時出現,他便真的要與她天人永隔了。
“同宇,我已經是葉貴人了,無論是活著還是死去,我都是皇上的女人,我們都不可能再回到當初了。”
同宇根本不聽她的話,隻是繼續追問道,“我隻問你,若是你死了,讓我怎麽辦?回答我!”
“自從我進宮那一日起,便與你沒有瓜葛了。”葉茉忽的大聲吼道,“我是生是死,都與你無關了!”
話音剛落,情緒過激的二人忽然間都安靜了。
微頓,同宇抓著她的手,緩緩貼上自己的胸口,“阿茉,你便是我的心,若是你死了,我的心也不會跳動了,那麽我也活不成了。”
葉茉輕輕閉上雙眼,心如刀絞,她葉茉何德何能可以做富察同宇的心。
“今生是我欠你的,來生……”
同宇立馬捂住她的雙唇,搖了搖頭,“阿茉,我從不是一個貪心之人,今生便夠了,不敢奢求來生。”
“可我們今生再也不能在一起了,不能了。”葉茉忽的失聲痛哭,仿佛一個無助的孩子。
同心傾身上前,將她摟在懷裏,溫潤的聲響拂過她的頭頂,“阿茉,信我,我們一定可以在一起。阿茉,等我,我一定會帶你離開皇宮。”
聽著他的聲音,葉茉漸漸止住了哭泣,“可是……皇上怎麽會同意放我走?”
“他最愛的女人是我的姐姐,隻要我們好好籌劃一番,一定可以找到由頭,讓你被逐出皇宮。”
她從未忘記這個男人,隻要有一點希望可以和他走,相信自己都是無法拒絕的。
窩在他的懷裏,過了許久,葉茉才低聲問道,“同宇,你就一點不介意我是皇上的女人嗎?”
“隻要你的心裏有我,我什麽都不在乎。”同宇答得沒有一絲遲疑。
葉茉咬了咬下唇,吞吞吐吐道,“我是說…我或許…已經不是…清白之身了。”
“阿茉,我真的不在乎,若是這一生沒了你,我會生不如死,況且,這些…都不是你情願的。隻要我們還彼此相愛,過去的我們便讓它過去吧。”同宇望著她燦若星辰的雙眼,一臉誠摯道。
葉茉的腦袋緊了緊他的胸口,聲音細若蠅蚊,“同宇,我會一直為你守著的。皇上…根本就沒有碰我。”
同宇輕輕揚起唇角,其實他真的不在乎,溫柔的一吻落在她的發頂,“阿茉,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
阿哥所。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苟…”
“苟不教,性乃遷。”周少卿厲聲道,“二阿哥!這三字經微臣已經教了您一月有餘了,可是現在你還是背不出幾句來!”
“太傅,我想出去放風箏,我不想讀什麽三字經!”永璉一臉不情願道。
“二阿哥,可是今日的書才念了一點,誦讀三字經也是每日必須的功課呀!”周少卿耐心地勸道。
“我就是不想讀了,天天讀,煩死了!”嘟著小嘴的永璉扔下書本跑了出去。
“二弟!”一旁的永璜也想勸阻。
瘦小的永璉一頭撞在了剛剛進門的同心身上,聽了剛才那席對話,同心怒氣不止,一把用力抓住永璉的細小胳膊,“你不跟著周先生讀書,這是要跑去哪裏?”
看到額娘眼裏的淩厲,永璉不禁打了一個寒噤,“兒臣…兒臣就是不想讀書了!”淚珠開始在稚嫩的雙眼打轉。
同心心頭一軟,鬆開手,輕輕擦拭著永璉紅通通臉龐上滾下的淚珠,言語柔和下來,“額娘不是教過你,男兒有淚不輕彈麽。”
永璉一臉委屈道,“皇額娘,兒臣每天都讀書,一點也不好玩!”
“你這孩子,讀書是為了好玩嗎?你的身上可背負著……”同心欲言又止,他還這麽小,怎麽能夠肩負太子的重擔。但是看到一臉倔強的永璉,自己也是無計可施。
再瞧著一旁乖順的永璜,心裏更是五味陳雜。
蓮湘病重,在弘曆登基之前便撒手人寰,留下永璜孤零零的一個人。
自己雖將他視如己出,可這孩子天生便拘謹得很,他越是這般懂事,同心便越加心疼他。甚至還想著,哪怕他可以像永璉這般淘氣一次也好。
“二阿哥,不知您的先生可曾教過您這樣一句話?”安靜如水的柔嘉忽的開口,眾人的目光都一下聚集在了她那嬌美的容顏之上,柔嘉閃爍的雙眼微轉道,“三日不讀,便覺語言乏味,麵目可憎。”
“這是什麽意思?”永璉好奇道。
“意思是三日不讀書,就覺得說話沒有深意,麵目也變得猙獰可怕。”周少卿一身器宇軒昂,走近,輕聲解釋後又俯身拜道,“皇後娘娘吉祥!”
同心抬手示意免禮。
“所以二阿哥,您定是不想讓這張可愛俊俏的臉龐變得猙獰可怕吧!”柔嘉宛若鶯啼般的聲音再次響起,令人銷魂。
“我不要!”永璉臉上閃過一絲恐懼,慌忙跑回座位捧起書便津津有味地讀起來。
同心對柔嘉投去了讚賞的目光,歎服道,“你是怎麽想到這個法子的?”
柔嘉畢恭畢敬回到,“奴婢是想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想必是小孩子也不例外。”
同心轉身朝向周太傅道,“近日讓先生受累了,可否先移步到院中,本宮有事請教。”
“娘娘嚴重了,娘娘請。”周少卿恭聲應了一句,便將同心引到院中。
“柔嘉,去沏壺茶。”
“是,娘娘。”
“先生請坐。”同心見周少卿恭敬坐下又稍有歉意道,“二阿哥,天性頑劣,想必先生沒少遭罪吧。”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既然皇上下旨讓微臣教習二阿哥,微臣定會竭盡全力,不敢言累。”周少卿謙卑地回道。
“先生,請用茶。”柔嘉雙手奉上,一股梨花清香從身上散發出來,淡雅清醇,令人心醉。
同心輕輕撥動著茶蓋,櫻桃小嘴微微吹出冷氣,花茶的芳香撲鼻而來,薄唇觸及杯口,抿了一口笑道,“每每喝及柔嘉所泡之茶,都是芳香怡人,恰到好處。”
周少卿回過神來,慌忙喝了一口,茶水的滾燙侵蝕了他的舌頭,又不得不掩飾尷尬急忙讚好。
柔嘉倒看出端倪,打趣道,“那先生可知此為何茶?”
“這……”此時的舌頭疼痛欲裂,哪還品到茶的種類。
“這是金蓮花茶!”柔嘉笑著解釋道,“長期飲用,清咽潤喉,祛痰止咳,消暑去火,嗓音清亮。奴婢想先生教習阿哥們辛勞,才鬥膽奉上!”
周少卿一聽感動得是一愣一愣的,虧得飽讀詩書,卻被眼前這個體貼的女子征服得頓時啞口無言。
柔嘉繼續淡淡笑道,“記得聖祖康熙爺便為金蓮花作了一首詩,‘金蓮映日’詩曰,‘正色山川秀,金蓮出五台。塞北無竹梅,炎天映日開。’”
“柔嘉姑娘不僅對茶花見解甚深,還對詩詞歌賦也是樣樣精通,少卿實在是佩服至極。”
“先生謬讚了,在娘娘和先生麵前,柔嘉不過是班門弄斧,難登大雅之堂。”
沒過一會兒,這院壩中便隻剩下柔嘉和周少卿的聲音了。同心靜靜聽著二人的互讚,心思卻飄去了養心殿。
自從高映月喪子後,她便一直沒有見過弘曆,莫非因為她的指責,弘曆生氣了。
那一次,確實是自己有些過了。
吩咐了柔嘉留在阿哥所照顧永璉一段時日,便急匆匆朝養心殿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