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 第23章 ·

  幾天之後,永琪、小燕子、紫薇和爾康四個人,聯袂來到乾隆的書房。


  “永琪,你的奏折整理得很好,讓朕輕鬆了不少,積壓的奏折,總算忙完了!爾康,你寫的那篇《緬甸以夷製夷論》,朕已經看過了,剖析得很好,朕也認為,緬甸是個心腹之患,這個‘以夷製夷’恐怕有問題!”乾隆站起身子,寵愛的看著兩人,“你們兩個,確實是朕的好幫手!”再看看小燕子和紫薇,“不過,你們四個人一起來,不是要和朕談公事,是要和朕談私事的吧?”


  小燕子笑著,對乾隆佩服的,誇張的喊:

  “皇阿瑪!你真是天下最聰明的人,一看就知道了!”


  “別對朕灌迷湯了!你這樣說話,就是‘有所求’!什麽事?你直說吧!”


  永琪生怕小燕子說錯話,接口:


  “還是我來說吧!有兩件事!第一件,是關於簫劍和晴兒……”


  “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乾隆打斷了永琪,“關於簫劍和晴兒,老佛爺已經選了日子,六月二十,是黃道吉日!朕知道你們大家都急,就定了這個日子,給他們兩個完婚!”


  “皇阿瑪!六月二十嗎?那隻有一個多月了!”紫薇大喜,看爾康,“我們要趕快把新房給他們布置起來!皇阿瑪!謝謝你,謝謝你!一定是你在老佛爺麵前美言,才促成的!”


  “聽說你們把簫劍搬到學士府去了!”乾隆笑著問爾康。


  “是!簫劍是小燕子的哥哥,和我也情同手足,晴兒和紫薇,更是姐妹一般,這樣是最好的安排!會賓樓無論如何不能讓晴兒住,那兒客人多,實在太雜亂了!”


  乾隆心情良好的看著四人,想起金瑣來了。


  “金瑣和柳青怎樣?”


  “金瑣生了兩個孩子,忙得不得了,柳紅嫁到天津去了,會賓樓弄得挺好的。但是,柳青已經是個‘住家’的男人,整天忙生意,不再跑江湖了!”爾康回答。


  “依朕看來,下一個‘住家男人’,就輪到簫劍了!”乾隆沉吟著。


  “我哥哥不會,我看,他不管到了哪裏,不管成親不成親,都不會改變的!”小燕子斬釘截鐵的預言。


  “那可說不定!”乾隆笑了笑,忽然笑容一收,“好!你們的第二件事呢?”


  四人麵麵相覷,紫薇就上前一步,委婉的說:


  “皇阿瑪,是這樣的,我和小燕子研究了一下,自從我們兩個成親以後,明月、彩霞、小鄧子、小卓子都調到景陽宮去了,那個漱芳齋就空在那兒,挺可惜的。我們想,不知道皇阿瑪肯不肯把它撥給皇額娘住?”


  “那個靜心苑真的不能住人,那兒又陰又冷還鬧鬼!”小燕子接口。


  乾隆一唬的回頭,看著四人,眼神頓時變得淩厲起來,沉聲說:


  “讓朕跟你們四個人講講清楚!朕聽說皇後已經把頭發全部剃光,成了尼姑了!她把靜心苑當成了尼姑庵,存心跟朕過不去!朕恨死了她,不要聽有關她的任何消息!你們心裏如果還有我這個皇阿瑪,從今天開始,也不要再提起那個皇後!朕早已決定,跟她老死不相往來!”


  “皇阿瑪,她雖然有很多錯,但是,看在她也是一片忠心的份上,能不能搬到漱芳齋?您還是可以和她老死不相往來!”永琪誠懇的說。


  乾隆抬頭,看著四人,眼神裏忽然充滿了感情。聲音也變得柔和了,在柔和中,卻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蒼涼:


  “在杭州,紫薇對我說過,你們是一群‘性情中人’,會做許多‘性情中事’,你們做得已經夠多了!朕和皇後之間,恩恩怨怨,不是你們能夠了解的。朕不願意為了她,來破壞朕對你們的感情,希望你們也不要再在朕麵前,提到皇後!搬進漱芳齋,是不可能的,她要當尼姑,就在那個靜心苑當!你們,也不要太過分了!不該管的事,不要再管!讓朕和你們,保持良好的父子、父女之情吧!”


  乾隆說得如此誠懇,四人全部呆住了。為了不再破壞這種良好的氣氛,為了不再讓簫劍和晴兒的事生出變化,四個人就不再說話了。


  這晚,在景陽宮裏,真是一團喜氣。簫劍來了,晴兒也被小燕子拉了過來。太後明知簫劍在,雖然心裏還是不以為然,但是,婚期都定了,她也隻好睜一眼,閉一眼,總之,鬥不過這些孩子!紫薇和爾康特別進宮,六個身經百戰的年輕人,又聚在一起了。再一次的苦盡甘來,再一次的絕處逢生,大家快樂得不得了。把晴兒和簫劍圍在中間,推著擠著喊著鬧著。小燕子興奮無比,環繞著兩人,又跑又跳又笑又叫:

  “哇!有情人終成眷屬!六月二十,隻剩一個多月!你們總算熬到了這一天!這就叫‘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哇!萬歲!萬歲!”


  “小燕子,你這‘四個字四個字’的詞,練出來了耶!”紫薇驚喊。


  “四個字四個字有什麽難,我還在背唐詩呢!”小燕子頓時得意起來,就開始背誦,“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嚐開。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十五始展眉,願同塵與灰。常存抱柱信,豈上望夫台……”


  小燕子還沒念完,眾人一個個都驚喜莫名。爾康忍不住稱讚:


  “小燕子!不錯喲!讓人刮目相看!”


  “怎麽學會的?”簫劍佩服的不是這個妹妹,是永琪!他看著永琪說,“永琪,你真有一套!我這個做哥哥的,要好好謝你!”


  小燕子想到知畫的鴛鴦知畫的魚,嘴一撅:

  “是啊!他用一種‘怪方法’來教我!”


  “什麽怪方法?看樣子很有效啊!”晴兒看永琪。


  紫薇大感興趣,急忙追問永琪:


  “你怎麽教會她的,我一定要學一學!我看,東兒就要學念詩了,這教學的方法,好像也是一門學問……”


  “紫薇!”爾康驚喊,“東兒才三歲多,你就急著要教他念詩,你也太早了吧!你這個‘東兒迷戀症’,不知道有沒有藥可以治?”


  爾康這樣一說,大家都有同感,全部笑得嘻嘻哈哈,笑完了,又追著永琪問方法。永琪被問急了,臉也紅了,想著知畫那段,是打死也不能說的,說出來一個簫劍,再帶一個紫薇,非把他罵死不可,自己有理也說不清!就打起哈哈來:

  “哈哈!哪有什麽‘怪方法’,是她自己學的……不關我的事!”趕快改變話題,看簫劍和晴兒,“你們不要研究念詩方法了,研究一下‘婚後計劃’吧!簫劍,皇阿瑪說,想封一個‘騎都尉’給你,算是個四品武官,不知道你的意思如何?”簫劍臉色一沉,快樂立即消失無蹤。晴兒有點驚惶的看簫劍:

  “如果你不想接受,就不要接受。成親以後,我還是可以跟你去大理。那時,走得心安理得一點,也不會有追兵來追我們了!”


  小燕子臉色一沉,愕然的喊:


  “你們折騰了一大場,害得我和紫薇,用掉了兩塊免死金牌,結果,你們還是要去大理呀?”她盯著簫劍,“那個什麽‘都尉’有牙齒,會咬你嗎?”


  爾康趕緊打岔:


  “我們不要研究那個四品官了,五阿哥,酒菜還沒好嗎?這次南巡,我們六個又經曆了一次‘劫後餘生’,好不容易,熬到簫劍和晴兒也要成親了!我真的很想喝幾杯酒!”


  “是啊!想到這次南巡,我還餘悸猶存呢!我們真該慶祝一下,而且,我餓了!”紫薇知道爾康的意思,就附和著喊。


  一聽到“吃”,小燕子就忘了“騎都尉”了,開心起來,歡呼著:

  “明月!彩霞!晚餐好了沒有?我也要好好的喝幾杯!”摸著肚子,“你們一喊餓,我才覺得我也‘饑腸轆轆’了!”


  眾人不約而同的驚喊:

  “小燕子!不錯喲!”


  小燕子被大家一誇,頓時輕飄飄起來,得意洋洋的抬頭說:


  “從今天起,說話四字,明月彩霞,快擺酒席!紅燒鴛鴦,還有魚翅,外帶點心,顏字柳字!”


  居然還押韻呢!大家大笑,晴兒好奇的邊笑邊問:

  “這個‘外帶點心,顏字柳字’是什麽意思呀?你已經到達‘煮字療饑’的地步嗎?”


  一提“顏字柳字”,永琪就背脊發麻,趕快打岔:


  “哎呀哎呀,小燕子的‘四字詞’,謅到哪兒是哪兒,管她什麽意思?不要研究了!咱們去吃飯吧!”


  小燕子的眼珠對永琪一轉,永琪討饒的一笑,小燕子也就笑了。紫薇看看二人,笑著也用“四字詞”接口:

  “依我看來,中有玄機,古怪古怪,希奇希奇!”


  簫劍看看小燕子,看看永琪,問:


  “小燕子,你和永琪有什麽秘密嗎?”


  小燕子清清喉嚨,再用“四字詞”念:


  “聽我說來,大家評理,永琪氣人,燕子委屈……”


  永琪一聽,簡直沒完沒了,生怕再說下去,小燕子就會泄底了,就一步上前,對小燕子深深一揖,也用“四字詞”接話:

  “娘子娘子,這廂有禮,深深一揖,到此為止!”


  小燕子受了永琪一揖,笑得東倒西歪。大家看他們這樣恩愛,也分享著快樂,何況晴兒和簫劍,好事將近,個個情緒高昂,嘻嘻哈哈的笑著,氣氛好得不得了。正在這一片溫馨的時候,明月、彩霞笑嘻嘻奔進來,嚷著報告:

  “五阿哥,格格……咱們的酒席白準備了,老佛爺那兒的桂嬤嬤來了,老佛爺說,知道你們大家都在這兒,要你們一起去慈寧宮吃飯,說是要商量一下簫大俠和晴格格婚禮的事!”


  眾人臉色一喜,小鄧子、小卓子早就對晴兒和簫劍請下安去,大聲嚷著:

  “簫大俠大喜了,晴格格大喜了!恭喜恭喜!恭喜恭喜……”


  晴兒臉一紅,眼裏洋溢著幸福,看了簫劍一眼。簫劍平時天不怕地不怕,這時,卻有些不知所措,訕訕的笑著。永琪不禁大笑:

  “哈哈!這一下,是名正言順了!看樣子,我們幾個的婚姻大事,都要經過一波三折,轟轟烈烈才能成功!”


  小燕子想起一個成語,就得意忘形的大聲接口:


  “是!就是這樣,不成功,便成仁!”


  “小燕子!”簫劍笑嚷,“你也說點好聽的嘛!”


  “哎哎,你不是學了半天‘吉祥話’嗎?”永琪笑著敲了敲她的腦袋。


  小燕子大眼一眨,振振有詞的嚷:


  “我哪有說什麽不吉祥的話?現在已經成功,就不用成仁啦!”


  “那麽,我們就趕快去,別讓老佛爺等我們!”爾康說。


  “跟老佛爺吃飯,一餐飯又要吃好久,我還要趕回去陪東兒……”紫薇嘀咕著,“你們去,我就不去了!”


  小燕子打斷紫薇:

  “為了我哥哥,你就暫時把東兒忘掉一個時辰,好不好?快走快走……”


  小燕子拉著紫薇,向門外衝去。眾人笑吟吟相隨。六個人,就歡天喜地的到了慈寧宮。他們誰也沒有料到,迎接他們的,不是“喜劇”,而是一場“浩劫”!

  原來,高庸留在杭州,經過多日的打聽,已經有了最確實的消息,這晚趕回了北京,馬不停蹄的到慈寧宮見太後。


  “奴才高庸給老佛爺請安!”


  太後神色一凜,給了宮女們一個眼色。


  “你們通通下去!”


  “喳!”宮女們全部退下。


  太後四顧無人,這才說:

  “高庸,起來說話!在杭州打聽的事,是不是有眉目了?”


  高庸起身,神情一斂,上前,在太後耳邊低低的說:


  “這事恐怕大有問題。奴才連天打聽,把杭州的老官員都找了……老佛爺,您說的那位‘方淮’,是怎麽也打聽不出來!杭州姓方的人家不多,但是,杭州出過一個名人,就是方之航!老佛爺一定不知道這個人,他當過杭州的巡撫,因為謀逆罪,被砍了頭!”


  “這個……和簫劍有什麽關係?你別拉拉扯扯,講重點吧!”


  “重點是……”高庸神秘的說,“這個方之航,二十幾年前就死了,全家也散了,他們家本來有花園樓房,後來,一把火燒掉了。現在,原地蓋了一座觀音廟。廟裏的師父告訴奴才,在皇上南巡的時候,五阿哥、還珠格格、額駙、紫薇格格、簫大俠和晴格格六個人,曾經一起去那兒祭祀亡魂!”


  太後大震,一唬的站起身子。


  “你說那個人叫什麽名字?方之航?謀逆罪?砍頭?那麽,是皇上下令,砍了方之航的頭?”


  高庸拚命點頭。


  “這麽說,小燕子和簫劍,可能是方之航的兒女?”


  高庸再點頭。


  太後睜大眼睛,震動得無以複加。


  “這太離奇了!太意外了!你沒有任何實際的證據,是不是?這隻是揣測!”


  “是!隻是揣測!”高庸語氣鄭重,“奴才想,他們六個人一起去方家舊址祭拜,實在有些不尋常!”


  太後沉思,越想就越害怕,越想就越心驚膽戰,口氣頓時嚴重起來:

  “高庸!你給我咬緊牙關,死守秘密,這事千萬不能傳到萬歲爺耳朵裏去,更不能打草驚蛇。如果你泄露了,腦袋就別想要了!這事……咱們必須徹底調查!”


  “喳!奴才知道了!”


  高庸請安下去。


  太後太震驚了,在室內兜著圈子,低頭走來走去。嘴裏念念有詞:

  “這要怎麽辦才好?如果簫劍和小燕子的殺父仇人是皇帝,那麽他們兄妹一路混進宮,都是有計劃的了?是來報仇嗎?”不禁打了一個冷戰,“不知情的永琪是中了美人計,那個紫薇和爾康又是怎麽回事?夏雨荷的故事是不是捏造的,這之中,什麽是真?什麽是假?以前還可以和晴兒商量,現在我要和誰商量?連晴兒都被簫劍誘惑了要不要趕緊告訴皇帝?他會不會大受打擊?會不會根本不相信?永琪又是惟一的太子人選,受了這個牽連,還能當太子嗎?……投鼠忌器,投鼠忌器呀……”


  太後正在心煩意亂,埋頭沉思,冷不防撞在一個人身上,太後一抬頭,看到知畫站在那兒,正靜靜的看著她。太後大驚失色:

  “知畫!你站在這兒多久了?”


  知畫深深的看著太後,沉重而坦白的說:

  “老佛爺,高公公的話我都聽到了!”


  “什麽?”太後驚喊。


  知畫一把握住太後的手腕,鎮定的說:

  “老佛爺別慌,我一個字都不會說,我知道這有多嚴重。我想,這事牽連太大,皇上的感覺不能不顧,五阿哥的身份也不能不顧,要顧慮福倫家的感情,還要救晴格格……最重要的,是事情的真相要弄清楚,不能冤枉了他們……”她凝視著太後,低聲說,“老佛爺,恐怕我們必須仔細的討論分析一下。如果要采取行動,就要快!”


  太後在驚懼中,不禁凝視著知畫,眼中燃起希望的光彩。


  小燕子等六個人,陶醉在幸福的感覺裏,毫無戒心,歡天喜地的到了慈寧宮。


  太後早已擺了酒席,大家就圍著圓桌而坐,知畫作陪,個個笑嘻嘻。桂嬤嬤帶著眾嬤嬤和貼心宮女,在一旁忙著斟酒上菜。大家都吃得酒酣耳熱,一片祖孫和樂圖。


  太後一個眼光,桂嬤嬤把每人的酒杯都斟滿了。太後笑吟吟的,對大家舉杯說:


  “總算,我和你們大家,都站在同一個立場上了!為了晴兒和簫劍,為了你們大家的義氣和熱情,我要跟你們幹一杯!”


  大家全部舉杯,小燕子尤其興奮,已經喝得有些醉了,笑著,嚷著:

  “幹杯!幹杯!敬我們大家的奶奶!”


  每個人都興高采烈的幹了杯子,跟著嚷:


  “敬奶奶!敬奶奶!幹杯!”


  簫劍到了此時此刻,不能不把那深刻在心靈深處的仇恨,都一齊拋下。他誠摯已極的舉杯對太後說:

  “老佛爺!簫劍敬您,謝謝您的了解,謝謝您的成全!”


  晴兒也跟著舉杯,滿懷感激的凝視太後,熱情奔放的喊:


  “老佛爺!您對我的好,我一生一世都不會忘……”


  太後眼眶一熱,心裏多少有些不安,就打岔說:

  “不說了,不說了!喝酒喝酒!”


  大家又幹了杯子。彼此笑著,其樂融融。知畫站起身子,接過桂嬤嬤的酒壺,為大家斟酒。含笑看著大家:

  “什麽叫做‘人間佳話’,我總算見識了!我來為大家服務,表達我的敬意!”


  晴兒慌忙跳起身子,要去搶酒壺。


  “我來我來!慈寧宮的事,本該我來做!知畫,你坐!”


  知畫對晴兒展開一個含有深意的笑,說:

  “晴格格別跟我客氣了,眼看你馬上就是夫人了,出了宮門,還能忙慈寧宮的事嗎?讓我學著做吧!”


  晴兒被知畫說得臉紅,羞澀而愧疚的低下頭去。


  小燕子已有酒意,眉毛一抬,對知畫話中有話的說:

  “哈哈!知畫小姐,你真忙!唐詩對子,寫字題詞,鴛鴦比目,顏字柳字……你都學得頂尖兒,這會兒還要學斟酒上菜!全天下的活,都讓你一個人包了嘛!”


  知畫似乎沒聽出小燕子的“酸”,坦蕩蕩的笑著,雙手舉杯:

  “還珠格格在取笑我了!來,我敬大家!”


  永琪生怕小燕子再說不合適的話,破壞了這美好的氣氛,急忙舉杯喊:

  “幹杯!幹杯!不管誰敬誰,為了簫劍和晴兒的喜事,大家幹杯!”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大家就酒到杯幹,喝得不亦樂乎。誰也沒有注意到,服侍的嬤嬤和宮女們,已經在太後的眼光下,悄然退去。


  這時,知畫放下酒杯,看了太後一眼。


  太後的笑容忽然隱去,酒杯在桌上重重一放,抬頭盯著簫劍。正色的說:

  “簫劍,你娶了晴兒,就等於是我的家人了!家人和家人之間,是沒有距離,沒有仇恨,沒有秘密的!你認為你是不是一個這樣的人呢?”


  簫劍大大一震,驚看太後:


  “老佛爺,您的意思是……”


  太後一字一字的,清清楚楚,義正詞嚴的說了:

  “我的意思是,你和小燕子,帶著一身的秘密,混進皇宮,勾引阿哥和格格,到底所為何來?”


  太後此話一出,眾人全部變色,小燕子跳起身子喊:

  “老佛爺!這是什麽話?”


  太後不理小燕子,繼續盯著簫劍,有力的說:

  “簫劍!是男子漢大丈夫,就用真實的麵目來麵對我!遮遮掩掩,算什麽好漢?什麽叫大丈夫,你知道嗎?大丈夫坐不改名,立不改姓!”她提高了聲音,厲聲再問,“我問你,方之航是你的什麽人?我要你親口說出來!快說!”


  簫劍睜大了眼睛,震動無比。小燕子一臉糊塗,永琪莫名其妙,晴兒的臉色,驀然蒼白如死,緊張的盯著簫劍,爾康和紫薇交換了一個注視,雙雙變色了。


  爾康生怕簫劍說出秘密,一唬的站起身子,激昂的說:“老佛爺,您聽到了什麽傳言?又有人在您麵前說東說西,搬弄是非了?這個皇宮,難道永遠改不掉鬥爭的惡習?簫劍待晴兒的心,您一路看來,還看不清楚嗎?他是簫劍也好,他是方嚴也好,最重要的,他是個堂堂正正的人……”太後仔細聽著,怒看爾康,厲聲打斷:

  “你住口!我明白了,原來你什麽都知道!”她指著六人,氣極的喊,“你們六個,狼狽為奸!你們全部知道這個秘密,把皇上和我,蒙在鼓裏,你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麽?要為他們兄妹兩個報仇嗎?”她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永琪,“永琪,你也在內?你是皇上的親生兒子呀!”


  永琪困惑極了,驚訝的喊:

  “秘密?什麽秘密?老佛爺,您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懂!”他轉頭看簫劍,問,“簫劍,老佛爺在說什麽,你懂還是不懂?你和小燕子,真有秘密嗎?”


  簫劍沉重的呼吸,雙手暗中握拳,抬眼迎視著太後的眼光。太後也正視簫劍,語氣鏗然:

  “簫劍!你是英雄,你是江湖俠客,難道還不敢認祖歸宗嗎?方之航這個名字,讓你蒙羞了嗎?”


  太後這樣一激,簫劍哪兒還忍受得了,埋藏已久的秘密,再也藏不住了,他的身子一挺,豁出去了,大聲說:


  “好!好!顯然老佛爺把我的身家背景,都調査清楚了!原來這是一場鴻門宴呀!哈哈!真是聚無好聚,宴無好宴!宮中的生活,我也明白了!”他掉頭看小燕子,有力的說,“小燕子!你聽著……”


  “簫劍!”爾康和紫薇同時大叫,還想阻止。


  小燕子早已熬不住,急切的喊:


  “哥!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告訴我!告訴我……”


  簫劍盯著小燕子,知道今晚,他和小燕子都別想好好脫身,這個秘密,已經不再是“秘密”了,就沉痛的說了:

  “我告訴你,方之航是我們的爹,他因為一首剃頭詩,被你的皇阿瑪下令立地斬首,二十四年前,死在杭州廟市口!所以,你的皇阿瑪,就是我們的殺父仇人!”


  簫劍話一出口,眾人個個神色大震,太後臉色一慘,真相果然如此!


  小燕子大驚之下,手裏的酒杯砰然落地。她臉色雪白,瞪大眼睛,完全無法置信,顫聲問:


  “什麽方之航?你不是說,我們的爹名叫方淮……”


  “那是騙你的!因為你愛上了全天下最不該愛的人,愛新覺羅永琪,你非嫁他不可,我除了騙你,還能怎樣?”簫劍沉痛的說。


  小燕子如遭雷擊,怔在那兒,目瞪口呆。永琪直到此時,才知道簫劍和小燕子的身世竟然如此驚人,他無法招架,也無法思考了,瞪著簫劍,也目瞪口呆。


  變生倉促,眾人全部失色了。連機智的爾康和聰明的紫薇,也都方寸大亂,不知所措。晴兒看著簫劍,知道都是為了自己,才弄到今天這個地步,如今大難臨頭,不禁心碎腸斷。六個年輕人,一時之間全部傻了。


  簫劍招了,真相大白,太後和知畫也陷進震撼裏。半晌,室內靜悄悄,居然沒有人說話。最後,開口的是永琪,他是皇子,他知道這個“真相”的意義,他目不轉睛的盯著簫劍,臉色是鐵青的,眼神裏充滿了抗拒,他啞聲的、掙紮的說:

  “簫劍,你撒謊!”


  “是!我自從遇到你們,就一直在撒謊!”簫劍蒼涼的回答,“今天,才說了真話!現在,你應該明白,我為什麽不願接受功名,為什麽要帶晴兒一走了之了!”


  永琪震動已極,逐漸明白,簫劍說的是實話了。他看看簫劍,又看看小燕子。


  小燕子像是中邪一般,站在那兒,眼睛睜得大大的,動也不動。


  太後終於振作了自己,她看了知畫一眼,再看眾人,沉痛而悲憤的說:

  “這樣,我們之間沒有秘密了!簫劍和小燕子的身份,終於真相大白,你們彼此之間,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我也會調査出來!現在……”她回頭大聲喊,“來人呀!”


  侍衛在外轟然響應:


  “喳!奴才在!”


  隻見高庸帶著親信的侍衛,全副武裝,一擁而入。


  簫劍四看,一聲長笑:

  “哈哈哈哈,這個皇宮,我進得來,就出得去!”抬頭大喊,“小燕子,跟我走!這兒再也沒有你容身之地!”


  簫劍一邊說著,一邊把餐桌一掀,整桌酒席,乒乒乓乓砸了一地,知畫拉著太後趕緊躲開。高庸和侍衛忙著保護太後,場麵一團亂,簫劍就趁機拉著小燕子,一個空翻,就越過侍衛,翻到了門口。豈料,門口有更多的侍衛攔門而立。


  高庸喊著:


  “攔住他!不要讓他跑了!”


  簫劍隻得放開小燕子,拳打腳踢和侍衛動起手來。


  小燕子平日身手靈活,今日,卻像個雕像般杵在那兒,被侍衛和簫劍的掌風,撞得東倒西歪,搖搖晃晃。她也不動手,也不閃躲,眼光跟著簫劍轉,神思迷失在“殺父之仇”的事實裏。幾個侍衛,見簫劍抵死反抗,就長劍出手,紛紛刺向小燕子。小燕子站在那兒,一股逆來順受的樣子,眼看就要被長劍刺中。永琪大駭,飛躥過來,搶過侍衛的長劍,對著眾侍衛一劍掃去。大喊:

  “不許動手!放下武器,誰敢傷到還珠格格,我要他的命!”


  爾康一看如此,理智也飛了,一跺腳,飛躥過去,大喊:


  “在劫難逃!要死,大家一起死!”對侍衛們大吼,“你們都是我的手下,看清楚,你們對付的是誰?連五阿哥都敢動手,你們不要腦袋了嗎?”


  奈何,這些武士都是太後和高庸的心腹,沒有人理會爾康的警告。大家手持武器,拚命攔住門,和簫劍、永琪交手。爾康迫不得已,也加入了戰爭,保護著魂不守舍的小燕子,大家立刻打得稀裏嘩啦。


  在一片混亂中,隻有紫薇還保持著幾分冷靜,這時,急忙伸手大喊:


  “爾康!永琪,簫劍……不要打,你們打不贏的!既然老佛爺都知道了,我們就把前因後果,都對老佛爺招了,把我們的苦衷,我們的無可奈何,我們保密的原因,都告訴老佛爺……老佛爺是菩薩心腸,她會了解的,不要打……”


  無奈,一片兵器聲中,沒有人注意紫薇在說什麽。


  簫劍打著打著,突然覺得使不上力,長劍握不牢,砰然落地。他一臉的錯愕,身子搖搖欲墜,隻覺得天旋地轉,終於不支倒地。


  永琪正在驚訝,簫劍怎麽倒了?忽然一個眼花,手裏的長劍竟被侍衛挑去,飛落在地。他的身子晃了晃,驚愕的自問:


  “怎麽手沒力氣?怎麽腿麻麻的?怎麽……”


  話沒說完,他的雙腿一軟,眼前一黑,就跟著倒下地。


  爾康還在奮戰,但是,已經戰得東倒西歪。他拚命睜大眼睛,視線卻越來越模糊。眼看簫劍和永琪倒地,他驟然明白了,掙紮的喊:


  “酒……裏……有……毒……”


  爾康喊完就倒地了,幾個侍衛向前一撲,把爾康壓在地上。


  晴兒、紫薇麵麵相覷,紫薇又驚又悲,回頭看太後,眼神裏,燃燒著痛楚、不敢相信、受傷的火焰,問:


  “老佛爺……您下了藥?您把我們叫到這兒來,我們充滿了感恩,充滿了歡喜,誠心誠意的跟您幹杯,跟您道謝,我們對您愛到心坎裏,一點防備都沒有。您居然給我們下了藥,把我們一網打盡……奶奶,奶奶……您怎能這樣做?不管簫劍和小燕子出身如何,我們沒有害人之心呀……奶奶……您……好……狠……”


  紫薇話沒說完,眼前一片模糊,也暈倒在地。


  晴兒到了這個時候,完全崩潰了,大喊出聲:


  “都是因為我……我該死!”她撲到太後麵前,一跪落地,痛喊,“老佛爺……您殺了我吧!我一死也不能回報簫劍,一死也不能回報大家,我害了大家,我不想活了……”說著,她轉身爬向簫劍,“簫劍,簫劍……我來了!”


  她拾起簫劍落在地上的長劍,就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太後驚喊:

  “晴兒!”


  “晴格格!”知畫大喊,“快救晴格格!”


  一個侍衛衝上前來,去搶晴兒的劍。


  晴兒的劍才碰到脖子,手已經握不牢了,手一鬆,人和劍一起倒地。


  轉眼間,眾人倒了一地。太後睜大眼睛,嚇得和知畫抱在一起。


  隻有小燕子,藥性還沒有完全發作,她迷迷糊糊的站著,茫然不解的看著倒在地上的每個人。然後,她搖搖晃晃的走向簫劍,蹲下身子,伸手去推他,輕聲的、怯怯的、祈求的、溫柔的說:

  “哥!你起來,你躺在地上幹什麽?你跟我說清楚,我是誰?我們的爹是誰?我沒有嫁給殺父仇人的兒子,是不是?皇阿瑪沒有殺我們的爹……沒有……沒有……”她見簫劍不動,又去推永琪,“永琪,不要睡,你也起來,你們這樣聯合起來騙我,這樣開玩笑,我會生氣的,生很大很大的氣……”她越說越慘,看著永琪,哀聲的承諾,“永琪,我背成語,我念唐詩,我寫字畫畫,什麽都可以……隻要你起來,告訴我,這是一場戲……你們在騙我,在跟我開玩笑,你起來,隻要你告訴我,這都是假的,我也不敢生氣了,我不生氣,隻要你們說清楚……”


  小燕子呢呢喃喃中,再也看不清楚永琪的臉,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眼前的一切,簫劍、永琪、晴兒、爾康、紫薇、太後、知畫……大家的臉孔從四麵八方聚攏,匯合在一起,重疊在一起,像個呼嘯直立的大浪,對她排山倒海般撲了過來。她被淹沒了,她被打倒了……她晃了晃,砰的一聲,倒在永琪和簫劍之間。


  頓時間,滿屋靜悄悄。一屋子的侍衛和高庸,都呆呆的站著。


  太後倚著知畫在發抖,盡管她這一生見過無數場仗,這場“鴻門宴”,如此驚心動魄,這是她從來沒有經曆過的。知畫更是嚇得麵無人色,兩人緊擁著,怔怔的看著倒了一地的六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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