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1章 逝去的人
當他走入了一片新的天地當中，並且穩固下來的時候，這個問題，又從腦海深處、鑽了出來。
葉辰花了十年時間，從青年到中年，從趙國的這頭到另一頭，見證了太多太多。
真假問題雖然有所浮現，但葉辰也並不著急去了解。
他想家了，想亦師亦父的師尊，又想大山深處的父親了。
這十年來，葉辰可以說是在趙國闖出了赫赫的威名。
這十年來，葉辰經曆了數次論道，全都擊敗了德高望重的老前輩，已經被整個趙國的人都稱之為大儒之下第一人了。
名利雙收的葉辰，自然有了自己的跟班，有了一筆很大的財富。
對於這些，葉辰並沒有那些帶著酸臭氣味的書生一樣，對此很不屑。
相反，葉辰對於這些錢財，都是抱有一種接納的態度。
人活一世，如果一直苦著自己，有有何意義？
“不知不覺已經讀了三十年的書了，今日，衣錦還鄉！”
葉辰右手一揮，就有數個仆從準備好馬車，購買了很大數量的幹糧和物資，浩浩蕩蕩往記憶中山腳下的那個學堂趕去。
有了馬車之後，速度很快，一個月的時間，葉辰就來到了原先的地址。
二十年過去了，早已經物是人非，當初的學堂，現在竟然成為了一處養豬場，非常的誇張。
葉辰有些著急，他怕自己的師尊出了問題，急忙跑到原先的住所。
幸好，那住所還在，但是，二十年過去，那簡單的小房子在歲月的侵蝕下，已經搖搖欲墜了。
小房子是趙國最常見的瓦片房，整體呈現黑色，但是，門口的那一抹白卻異常的刺眼。
那是一個花圈，附近盡然還有…一副棺材！
那一刻，葉辰隻感覺頭頂有天雷砸落，眼前一片黑，差點直接暈死過去。
“師尊！”葉辰悲憤大吼。
“是…是小葉辰嗎…”
忽然，房子當中傳來一道有氣無力，異常蒼老的聲音。
這生意，葉辰死都無法忘記，那是他師尊的聲音。
這一刻，葉辰將所謂的儒雅全都拋到了腦後，連滾帶爬，像一隻回家的狗一樣，急忙衝進了屋中。
一股嚴重的餿味傳來，簡陋的屋子中，小小的床上，躺著一個瘦骨嶙峋，眼眶深陷的老者。
這個老者已經奄奄一息，皮包骨頭，渾身也就眼睛有著一點點的亮光。
“師尊！”
葉辰見到這一幕，嚎啕大哭。
四十歲的中年人，此刻竟然跪倒在床板邊上，哭的像一個小孩。
“小…小葉辰…別哭，生老病死人間常態，這些年來我也一直聽到你的傳聞，你越來越厲害了，沒有辜負我對你的期望。”
老人一字一句，有氣無力的說到，仿佛說完了上句沒有下句一樣。
葉辰大哭，瘋狂搖頭，想去抱住他的師尊，可是卻又不願意見到師尊的這副模樣。
“師尊，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應該這麽晚回來的，我應該早點回來。”葉辰哽咽著說到。
“不，大丈夫生於天地間，應該有自己的理想，去追逐自己的理想，這點你做的沒錯。”老者哈哈大笑，大笑間，仿佛整個胸膛都要裂開了。
但是，他的眼睛卻越來越亮了。
葉辰讀了那麽多年的書，自然知道這意味這什麽，他瘋狂搖頭，神色當中帶著濃濃的悲哀。
“其實我很早之前就已經預料到了我的死亡，但是我一生無兒無女，無人料理後事，索性我就自己買了棺材和花圈，剛買沒幾天，沒想到你就回來了。”
老人撐著身體，躺在床頭靠背上，看著葉辰，露出了一抹柔和的笑。
這一刻，老人的氣息越來越強烈了，身上竟然帶著一種浩瀚的大道氣息。
“哈哈哈，原來如此，老天爺正是造化弄人啊，追逐了大半輩子，竟然在臨死之前所感悟，真是待我不薄啊！臨死前能讓我感受到那個境界的宏偉！”
老人哈哈大笑，他身上的那股氣勢卻越來越強，很快就超過了葉辰，達到了一種巔峰。
連葉辰都無法和老人比較。
“大…大儒？”葉辰扯的懵了。
“葉辰！我了解了你的事跡，我知道，你的一生都在追逐著真假，臨死前，我進入了那種境界，於一瞬間有了新的感悟，今日便傳授給你。”
老人正襟危坐，神色凝重，話語悠悠，聲音如同天籟之聲，在和天地共鳴，在和大道共鳴。
“真假，生為假，死為真，生為真，死為假，生生死死，真真假假，哈哈哈哈。”老人大笑。
下一刻，他的氣息極速的墜落，生命之火像是熄滅了，拚盡一切抬起了手，枯瘦的右手如同雞爪一樣在空中胡亂的掙紮著。
“師尊！”
葉辰慟哭流淚，緊緊握住了老人的手。
他知道，自己師尊的大壽到了，回光返照也已經徹底的結束了。
在握住葉辰的手的刹那，老人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那是放鬆，釋懷，恍然大悟，又帶有一些向往的神情。
最終，老人的頭轉向了一旁，右手徹底的垂落在床邊，再也沒有動彈。
“師尊！！！”葉辰仰天怒吼，心中之痛席卷全身，連眼眶都紅了。
“生為假，死為真，師尊，您的這一生都是假的嗎，現在回歸真的懷抱了嗎？可是在我看來，死後一切成空，又怎麽成真呢？”
葉辰一邊流淚，一邊呢喃，非常的痛苦。
葉辰傷心無比，後來的幾天，他隆重的為自己的師尊安排了喪事。
他知道，師尊生前喜歡書籍，於是，葉辰將很多書籍墊在棺材下麵，為師尊一起陪葬。
葉辰在此吊唁足足吊唁了一年，這一年，他斥巨資，將那個養豬場買下，然後又斥大價錢，將這片養豬場推到，按照童年的記憶，重新改回了學堂的樣子。
四十歲的葉辰在學堂當中一坐就是坐了整整一年，就好像師尊還在課堂當中教導著他一樣。
那是葉辰童年當中最為快樂的一段時光。
逝去的學堂可以再建，但是，逝去的人，卻再也沒有辦法見到了。
一年後，葉辰從學堂起身，朝著學堂講台的方向重重的鞠了一躬，然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