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象

  楚泱嘴角邊噙起笑意, 略過黎晚晴驚訝的目光, 示意觀主:“繼續往下說, 把卦中的意思詳細解釋一番。”


  觀主給楚泱和黎晚晴分別斟了一盞茶,將茶推至二人麵前,這才恭恭敬敬回答楚泱的話。


  “詩共有四句, 前兩句說陛下像孤獨的仙鶴, 又像月中嫦娥,求偶很難。”觀主微微一頓,“不過,事情總會迎來轉機, 不久後, 陛下便能喜得良緣。”


  楚泱端起瓷器杯盞,薄薄的水汽從杯沿上湧出, 沾在她修長的睫毛上,炯炯有神的桃花眼莫名間變得有些朦朧。輕輕飲了幾口茶,待水汽消散之後,方才放下杯盞, 問觀主:“你剛才所說的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是指?”


  她自然知道觀主所指之人是黎晚晴, 可就想重新問一遍。


  觀主指著黎晚晴, 緩緩道:“自然是陛下身旁這位姑娘。”


  楚泱神色不驚,黎晚晴倒是麵容失色, 急切問道:“觀主, 您是不是弄錯了?我怎麽可能……”


  “沒錯。”觀主點頭, 麵容和藹,“至少卦象是這樣的,你和陛下的生辰八字極配,堪稱良配。”


  黎晚晴是現代人,並不怎麽相信算卦之事,又急切又無奈道,臉都急紅了:“生辰八字和我相同的人滿大街都是啊,那些人也可以稱為陛下的良配……”


  “非也。”觀主打斷黎晚晴的話,自有另外一番說辭,“我給姑娘占了一卦,卦象是這麽說的:有緣造物自安排,休說緣無事不諧。此際好聽琴瑟韻,莫教夜雨滴空階。


  卦語較為晦澀,不如楚泱的卦語好懂,觀主又耐心解釋了一遍:“緣興則聚緣盡則散,要摒棄過去,好好珍惜身邊的有緣人,千萬不要錯過。”


  “摒棄過去?珍惜有緣人?”黎晚晴聽完之後,仍覺一頭霧水,不禁蛾眉深蹙。


  她和楚泱哪來的緣分呢?


  觀主又繼續說道:“你和陛下八字相配,卦語相配,不是良人又是什麽呢?”


  黎晚晴用驚嚇又駭,楚泱則一臉淡定,眉宇間布滿笑意,像是很平靜接受了這個事實似的。


  觀主極通禪道,楚泱自小深受母妃影響,也十分愛禪道。每逢來觀中,總會聽觀主說禪,以求心靈寧靜。她雖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殘暴之人,可為了登這個皇位,手上也沾染著不少鮮血,從道家角度來說,這便是一種罪孽。


  聽禪,可以讓她心緒平複,身上的暴戾漸漸收斂,甚至還能夜間睡上幾宿安穩踏實覺。


  因此,楚泱今日也不例外,讓觀主說禪與她聽。


  觀主與世無爭,心中一片清明,連說話時的嗓音都極其清澄空靈,話一出口便是滿滿的道家智慧。


  楚泱微微閉上眼眸,靜靜聆聽禪語,身心耳目得到極大滿足,心中蒙上的塵埃也慢慢消散。


  黎晚晴的思想高度不如楚泱這般深,對道家道法的造詣更不如楚泱這般深,再經典的禪語於她而言,不過是天花亂墜,她聽得雲裏霧裏,半點也無頭緒。她的注意力一點也沒放在道和禪之上,而是對觀之前所占的卦一直耿耿於懷。


  待青煙燃盡,茶水漸涼後,觀主清靈的嗓音終於停歇下,一曲禪了。


  這時,楚泱也睜開眼眸,她愜意道:“禪說得很好,似乎讓朕從之前深陷的困局中解脫了出來。來道觀,鴛飛戾天者能聞道息心,經綸世務者能窺道忘返啊。”


  聽禪完畢之後,楚泱並未在觀中做過多停留,同黎晚晴一道離開。每每側眸時,總能看見黎晚晴那鬱悶的神情。楚泱心思深沉細膩,聯想起之前種種,自然猜出黎晚晴心事。


  本以為帶她來觀中能點醒她一二,卻不料依舊無功而返。看來黎晚晴的腦袋裏裝的都是榆木,不,比榆木還榆木。


  從觀中走出時,廣玉蘭在風中搖曳,兩人衣服上沾滿芬芳,然而,黎晚晴的臉色卻無絲毫好轉,仍是一臉沉鬱。


  楚泱手指輕輕點了下鼻翼,心中默默歎息。都不知道該拿黎晚晴怎麽辦才好,作為一代女皇,她雄才大略,南征北戰,傲視天下,可麵對腦袋瓜比榆木還榆木的黎晚晴時,她竟不知所措。


  在戰場上,她所向披靡,可在感.情.事上卻並不怎麽順心。楚泱甚至覺得,攻城略地、拓展疆土都比談.情.說.愛來得容易。


  有時候想將心中情愫直接說出口,怕又做得太過了,硬生生會把人嚇跑。能水到渠成自然好,可如今在楚泱看來,等水到渠成估計要等到頭發花白。


  念極至此,她用手捏了捏眉心。誰知道黎晚晴是為何事而鬱悶,可楚泱急於想知道心上人內心想法,還是出口問道:“怎麽了?為何神色有異,一路上悶悶不樂?”


  黎晚晴想了想後,認真回答楚泱的話:“陛下,您不覺得那觀主說的話有些……”


  楚泱問:“有些什麽?”


  黎晚晴說:“有些離譜。”


  楚泱:“…………”


  她的滿腔情意居然黎晚晴解成了離譜。


  女皇眼神略暗淡,垂下眼眸,沉思半晌,緩緩問黎晚晴:“哪裏離譜?”


  黎晚晴直言不諱:“我們明明是好朋友啊,怎麽可能是良配?”


  她的思維就是這麽大條。


  楚泱愕然,心道:好朋友就不可以是良配嗎?別人還紅粉知己呢。


  許久之後才抬起眼眸,目光直視黎晚晴,輕輕吐了口氣,然後說道,語氣有些艱澀:“朕覺得還好,這觀主極通禪道和占卜之術,她算卦很靈驗。她說出那番話,自然有她道理。”


  黎晚晴皺起眉頭,一本正經對楚泱道:“陛下雄才大略,怎麽盡信這些子虛烏有之事?”


  說好聽點是子虛烏有,說白了就是封建迷信。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崇尚科學的現代女青年,黎晚晴從不封建,甚至對什麽算命算卦之事心生反感。


  當然考慮到自己和楚泱生活的背景不同,她當然不能把那套痛斥封建迷信的想法一咕嚕說出來,否則肯定會引起楚泱詫異。


  黎晚晴轉轉大腦,在腦海中盡量搜索些古代詞匯:“不知道,陛下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


  楚泱興趣寥寥:“什麽話?”


  “我命由我不由天,每個人的命運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想過什麽樣的生活,想出人頭地,那都得靠自己的勤奮和努力。並不能因為卦象上說你能飛黃騰達,你便真的從此信了這些,若是這樣,那要努力有何用?”


  以前黎晚晴總覺得那些算命人,大多是騙子之流。可當她得知楚國是一個如此信奉神明的朝代,楚泱又是如此看重那觀主,許多討人厭的話自然不能說出來。所以隻委婉表達,總之意思到位了便可以。


  楚泱直直盯著黎晚晴看,細細品味著她所說的一番話。末了,嘴角露出笑容,可這笑容卻沒有絲毫喜悅之色:“我命由我不由天,這句話說得真好。啊,你和別人確實十分不一樣,在我楚國信奉禪道之人無數,從那晚夜遊會上的人數,以及祭天遊的規模便可窺見一斑。”


  “太妃,那樣聰慧的女子,也對這觀主崇拜不已。不管有沒有遇上事,她都會來這觀中。若是遇上事,她可以讓觀主為她驅邪,不是沒有遇上事情,便祈福求平安。”楚泱笑了,“我們所信奉之事在你看來,竟是如此這般無稽之談,對嗎?”


  黎晚晴垂下頭來,她本想勸說出楚泱的,可沒想到自己最後竟被問得啞口無言。


  楚泱輕輕摩挲扳指,眼眸頭射在蒼穹之上,認真說道:“你不信這觀主所說的,可朕確相信。既然卦象上說我們是有緣人,那我們一定會是有緣人。”


  黎晚晴:“…………”


  楚泱不顧黎晚晴驚訝表情,自顧自說道:“朕的祖父當年做太子時,要選太子妃。祖父想找琴瑟合鳴、心意相通之人,於是便來這觀中算卦。當時這觀中的負責人還不是這位觀主,而是她師父。”


  “老觀主給皇祖父算了一卦,他老人家按照卦上所寫的,果真找到了良配。從此琴瑟和鳴、舉案齊眉,這樁姻緣算是深宮中的一段佳話,皇祖父皇祖母的愛情極其讓人羨慕。”


  楚泱的皇祖父是個十分癡情之人,一生隻娶了一位皇後,象征性地納了兩位嬪妃。不過皇後入主東宮,那兩位嬪妃基本上是象征性的擺設。在這點上,楚泱的父親絲毫沒有遺傳到這些優點。


  黎晚晴靜靜聽完之後,也心生感慨,畢竟深宮中如此勾心鬥角,深不可測。帝王家的人本就享受不到什麽愛情,一生都在追逐權力的路上徘徊、迷失心境,楚泱的皇祖父能收獲一份美滿愛情,確實可喜可賀。


  不過楚泱給她講這個故事,並不僅僅是讓黎晚晴為這倆人的愛情而感到喜悅,而是別有深意,隻聽她又緩緩說道:“我們楚皇氏一族,向來遵從這觀中的卦象之語。按照這卦象上所說,你是朕的有緣人,那麽朕,自然會把你當成我的有緣人。”


  楚泱急於想抱得美人歸,不願再和黎晚晴這麽耗下去,而且一直耗,也無甚意義。因為黎晚晴是個榆木腦袋啊,不狠狠敲打一下,完全沒任何反應。索性還不如借著今日卦象機會,將心意委婉說出。


  黎晚晴瞪大雙眸,她覺得楚泱莫不是中毒了吧?


  “不……不……這不合情理啊。”


  楚泱來到黎晚晴跟前,兩人距離挨得十分近。黎晚晴往後躲閃,楚泱又往前挪了腳步,這是發生了一件很要命的事。


  黎晚晴沒踩好,在階梯上落了空,差點摔下,楚泱伸手攔住她纖細腰肢,兩人目光交匯。


  “不合情理?莫非,你覺得朕不夠資格做你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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