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二更)

  因為薛錚與黎晚晴以及蕭翩翩之間的錯綜複雜關係, 楚泱已不像當初那麽記恨她了, 但顧忌總是有的。


  更何況, 雲州之地現在不太平,萬一薛錚去借機攪弄風雲來。楚泱覺得那豈不是搬起石頭來砸自己的腳了。


  所以,楚泱並不會同意。可畢竟是太妃娘娘親自來當說客, 她又不好直言拒絕。想著太妃是聰明人, 能聽懂她的這些委婉之言。


  微微沉思片刻後,楚泱用有些複雜的目光看著蕭翩翩:“薛錚去雲州做什麽?”


  蕭翩翩心裏其實也跟明鏡似的,什麽事都看得明明白白。再來見楚泱時,一路上她已經捋清許多。也知道這位女皇陛下, 是不會輕而易舉同意薛錚去雲州的。


  然而一想起, 薛錚那張因要去治理水災而綻放光芒的臉龐時,蕭翩翩已然堅定了要做說客的決心。


  太妃緩緩道:“去治理水災。薛錚從前帶領士兵打過水仗, 因此這方麵比較有經驗。”


  雖然這幾年來楚泱幾乎沒有拒絕過她的要求,可雲州之事比較鄭重,這其中牽涉諸多。蕭翩翩也沒有多少把握能夠完全說服楚泱,有這一層緣故在, 她將目光慢慢移到黎晚晴身上,企圖能得到黎國公主的幫助。


  故而, 又道:“這事, 晚晴應當比哀家還清楚吧。”


  黎晚晴看過原著劇情,也記得原著中描寫過, 薛錚英勇非凡, 不僅擅長陸戰, 亦精通水戰。一個擅長水戰的將軍想要治理洪災,應當比一般人容易的多,拿手的多。她點點頭:“確實,薛錚很擅長水戰。”


  楚泱笑了一聲,這笑容不再是之前的那般舒心愉悅,而是帶著幾分不可言明的深意。她覺得薛錚這個人真不簡單,能把太妃娘娘迷得七葷八素,也能讓向來不管朝政之事的太妃娘娘破例逾矩。


  “太妃,這擅長水戰和會治理水災是兩碼事。”


  楚泱盡量抑製住心中微微升起的怒火,實在麵前坐著的人是太妃,她無從發現怒火,倘若換了是任何一個大臣,估計會被罵的劈頭蓋臉。


  “你想,這領兵作戰,戰鬥的那方是敵人,自然不會手下留情,可以采取任何血腥手段。可治理水災則不同,飽受水災之患的是黎明百姓,需要寬容仁慈。絕不能用行軍作戰那一套。”


  兩個都是聰明人,聰明人之間說話即便是拐彎抹角,可也能很容易聽出其中意思。蕭翩翩沒生氣,楚泱的反應也在她情理之中。畢竟這天下、這江山是用血淋淋的路鋪出來的,在碰到這等大事時,每一個地方都會像楚泱這般有疑心吧。


  蕭翩翩誠懇說道:“陛下,哀家知道你有顧慮所在,可有些話不得不說。哀家當然也知道,薛錚因為從前身份、因為之前在客棧中所做的事,而讓你一直心有忌憚。”


  為了耐心勸說楚泱,蕭翩翩已然拋棄了自己太妃身份,以朋友身份來敘述這段話。


  “我們每個人自落地開始,出身便是無從選擇的。你並不能因為出身而去否定一個人,就如我吧。我出身平凡,以前靠賣豆腐為生。那時候,我甚至以為自己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做點小買賣,一輩子也走不出家鄉那個小鎮。”


  “可後來,我的身份不還是發生了翻天覆地變化嗎?從前的賣豆腐女到如今高高在上的太妃娘娘。”


  蕭翩翩雖然是說著自己的例子,可楚泱卻不禁聯想到了自己,她的出身甚至比太妃娘娘還要淒慘。


  楚泱想起了種種過往,沒吭聲。


  蕭翩翩聲音極柔軟好聽,通過這幾年了解,她早就摸清楚泱吃軟不吃硬的脾氣,所以隻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陛下,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薛錚之前行事莽撞,並沒有考慮後果。做了逾矩之事,惹陛下惱怒。可這事已經翻篇,陛下怎能一直耿耿於懷?陛下畢竟是執掌天下,虛懷若穀之人啊。”


  “你可以善待那些投降的黎國士兵,黎國百姓,為何獨獨不能善待薛錚呢?”


  雖然明知這最後一句話可能會觸怒楚泱,可蕭翩翩還是說出了口,因為她要為薛錚爭一爭。並不是為了自己的一番愛意,是為了薛錚那一顆拳拳之心。


  忠臣的一顆愛國之心,不應該被辜負。


  楚泱睫毛輕顫,眼神卻有些凜冽,與蕭翩翩的目光直視,口氣有些冷:“朕,沒有善待薛錚嗎?沒有嗎?倘若,朕真與她計較,太妃覺得她還能活命嗎?還能要求你來說服朕嗎?”


  其實平心而論,對於薛錚之事,楚泱已經退讓的夠多了,她覺得自己不能再退讓下去。這其中可能或多或少有些黎晚晴的因素吧。


  兩位生死摯友,第一次因為薛錚事產生分歧,氛圍頗有些劍拔弩張的意思。黎晚晴見狀,忙來打圓場:“陛下,太妃,你們說了這麽多話,口也渴了,喝兩口茶再來商議吧。”


  巴山雀舌入口清涼,文字也能讓人心情舒爽,更能讓人偏激的情緒緩緩冷靜下來。


  黎晚晴忙召喚守在宮門口外的彩蝶,讓宮女沏了一壺巴山雀舌端來,這是僅有的最後一些茶葉了。


  芬芳的茶葉香味散發在月明宮中,沾染這幾人的衣袖口,在她們的眉宇間輕輕縈繞。


  楚泱有些暴躁的情緒,果然漸漸得到安撫。望著麵前散發白騰騰氣息的茶,她思緒飄飛,想到了五年前。


  除了戀人間心有靈犀之外,好朋友間也存在一份默契,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因為什麽,蕭翩翩的思緒也飄回五年前。


  五年前深秋的夜晚,寒風蕭瑟,霜打枝葉。


  那時的楚泱剛從黎國逃回來,一路上風塵仆仆傷痕累累,逃到都城的一條小巷時,便昏厥過去。


  正好蕭翩翩的馬車經過小巷,那時這個美麗妖嬈的女子還不是太妃,隻是先帝後宮中的一位貴妃。


  車夫見前麵有一身穿黑衣昏倒在地的人,於是沒有策馬前行,向馬車中的蕭翩翩稟報了這一情況。


  蕭翩翩掀開簾子,秋風趁機侵入,衣裳略顯單薄的她不禁打了個寒顫。目光往車夫所指的方向看去。


  不遠處,一身穿黑衣的少年倒在地上,身體蜷縮著,在秋風的吹拂下,落葉紛飛,這更顯得暈倒在地上之人有多落魄。


  蕭翩翩想起自己從小出生在貧苦人家,正碰上那些年腦饑荒,連飯都吃不飽,她能幸運活下來,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得益於鄰居的慷慨幫助。


  因此對這世間也多了一份感激之情,對同樣處於落魄處境下的人心生憐憫。


  蕭翩翩對車夫道:“馬車駛到前麵,去看看吧。”


  車夫照做,馬車緩緩前行,一會的功夫便行駛到昏厥之人麵前。


  在車夫的攙扶下,蕭翩翩下了馬車,仔仔細細打量著這個昏厥的黑衣少年。


  少年身材極為瘦弱,大約可以用弱不禁風來形容。頭發散亂,身上衣服破舊不堪,且沾染血跡,手上緊緊握著一把生了鏽的劍,骨節鮮明。


  若不是一張沒有多少汙垢的臉顯現了出來,蕭翩翩絕對看不出這人竟是如此的年輕,頂多十八九歲的年紀。


  蕭翩翩的身份是貴妃,平日裏接觸的也大多是皇家子弟。十八九歲的皇家子弟個個衣著華貴,鮮衣怒馬,好生風流瀟灑。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年輕的少年郎血染衣襟的模樣,心中很是震撼。


  蕭翩翩對車夫道:“將這少年攙扶到馬車中去吧。”


  車夫有些猶豫,麵露難色:“貴妃娘娘,這人如此奇怪,全身上下都是血跡,想必不是什麽善類。把這人帶在身邊,萬一遇到什麽危險,可如何是好?奴才怎麽向陛下交代?”


  蕭翩翩說:“萬一不是歹徒,是個好人呢,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就別多嘴了,照著本宮的意思去做,帶著這麽個人也不好回皇宮,先去附近找一間上等的客棧安頓下來吧。”


  車夫輕聲道:“娘娘,如今時辰已晚,這要再耽擱,便要誤了回宮時間。若是陛下問罪起來,奴才……”


  “陛下那邊,自有我擔待。你隻管照本宮的吩咐去做。”


  車夫不敢違抗蕭翩翩的命令,隻得遵從。重新駕著馬車,揮起馬鞭,迅速趕至一家客棧門前。


  楚泱顫顫巍巍斜靠在馬車上,臉色蒼白,沒有任何血跡可言,嘴唇都凍得發白了起來。蕭翩翩憐憫這人,將手中精致小暖爐送至她麵前,供她取暖。又拿起水壺,往她嘴邊喂著水。


  一會後,楚泱醒了過來,因為常年受到虐待,她對這世上的任何人都抱有一份警惕之心。察覺到身旁有陌生人時,眼光迅速變得極為警惕。


  少年楚泱緊緊捏著手中那柄已經殘破不堪,鏽跡斑斑的舊劍,眼神冰冷,直直望著蕭翩翩。


  那時的蕭翩翩很年輕,看上去少了現在的幾分成熟。可依舊風姿綽約,美麗的臉龐中還帶著幾分俏皮。可這風華絕代的女人,對楚泱來說沒半分吸引力。


  “喲,我好心好意救了你,給你送暖爐,喂你喝水,你現在想要殺我嗎?”蕭翩翩輕笑了幾聲,絲毫不畏懼目光如蠍子般的少年。


  楚泱冷冷盯著蕭翩翩,看了許久,大約看出對方並無惡意,這才鬆了幾分手。她用嘶啞的聲音問道:“你是何人?為何要救我?有何意圖?”


  那時的楚泱認為這世上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你好,所有的好都是有預謀,有所圖的。


  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不相信這世上的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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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憶殺一段,來見證友情。求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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