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他的眉眼恍若星辰
夜風習習,合承殿門前,宴會的餘溫還未散去,天際如墨汁被暈染開,濃稠而緩慢的向遠處延伸。
唐夏念及他的眉眼,心中莫名揚起絲甜。
“越姬娘娘莫不是被卑職的美貌所蠱惑。”
唐夏頓住步子,轉身,楚天闊一襲銀甲立於眼前,月光灑在他的肩頭,打出蕭瑟的亮。
唐夏嘴角不自覺浮起笑意,“原來是楚侍衛,晚好。”
楚天闊眉尾一挑,“娘娘竟還有心思問好,想來對今日之事甚是滿意。”
唐夏滿足的點點頭。
“哼,若不是小爺,你就抱著赫連玨的大腿求饒去吧。”
這句話是楚天闊在唐夏耳遭說的,溫潤的吐息打在耳輪廓,有些癢癢的。
唐夏側了側頭,煞有其事的鞠了一躬,“越姬再次謝過楚侍衛。”
楚天闊輕哼,別扭的偏過頭,眼底的桀驁未減弱半分,與唐夏擦肩而過。
綠袖目送楚天闊的背影,聲音細軟,“這楚侍衛,生了一張雌雄莫辯的臉,又與娘娘在大殿上默契共舞,原以為是個溫潤的男子,不曾想會如此不懂禮數。”
唐夏眼含笑意。
要楚天闊懂禮數,怕是鐵樹開花了。
綠袖繞回正題,“倒是娘娘,今夜在殿上讓冷魅娘娘跌了麵兒,怕是日後要謹慎著些。”
唐夏撫了撫耳邊的碎發,“何必防著她,現在的局勢,有陛下為我們撐腰。”
一夜無夢,唐夏悠悠轉醒時已過了早飯的時辰。
綠袖端著銅盆推門而入。
“奴婢令小廚房備了些吃食,有禦膳房的芙蓉糕,娘娘將就著吃些。”
唐夏十指如蔥白,浸泡在清水中。
“昨夜你在我房中點了香薰?”唐夏瞥了眼角落的灰燼,鼻尖還縈繞著淡淡的香。
“回娘娘,奴婢見娘娘這幾日心緒不定,便用薰衣草做了引子,有安神宜情的功效。”
“勞你費心了。”唐夏帶著笑,輕輕將涼水打在臉上。
綠袖將角落的灰燼如數打掃起,“禦花園的幾位娘娘起了爭執,在牡丹叢中,僵持一早上了,娘娘待會兒要不要去瞧瞧?”
“那便瞧瞧吧。”
禦花園揚了片花海,空中是淡淡的花粉味道,一卷攜著一卷,散在麵上,格外舒適。
“你這是何意?”
還未及近,冷魅清冷的聲線淡淡傳來,逆著光,唐夏一眼便瞧見遠方立在驕陽下的諸人。
“佳子無冒犯之意,隻求冷姐姐給佳子一聲道歉。”
唐夏抬眸。
一襲紫色長紗,肌白如雪,盈盈細腰下疊了層層百褶,長發散在肩後,盤了細膩的環形辮,頭頂隆起的發髻下,懸了兩個紫色絨球。
額間朱砂一點,鳳眼朱唇。
果真是個美人胚子。
綠袖在旁小心翼翼的攙住唐夏,“據說是因為易佳子的婢女在行路時衝撞了冷魅,冷魅給了婢女兩耳巴子,易佳子聞言才趕到禦花園,要求討個說法。”
唐夏細眉緊蹙,“是誰給出的說法?”
綠袖聲音小了幾分,“奴婢不知,是早上將衣物送去浣衣局時聽聞的。”
唐夏頷首,目光在易佳子和冷魅之間跳躍。
“冷姐姐這是何意,莫不是欺負佳子初來乍到,佳子隻想同姐姐們一齊好好服侍陛下,姐姐何苦如此不待見佳子。”
易佳子一番話,聲色軟糯,眼底飽含委屈。
“真替易佳子娘娘惋惜,南朝人性子溫婉,不善心機,如今被送至這宮牆之中,頭遭便被不待見了。”
唐夏側著頭,綠袖的話全全落入耳中。
她眯著眼,驕陽令她眉頭緊蹙,但眼底的寒冷卻未減少半分。
這哪兒是冷魅不待見易佳子,分明是易佳子在惹是生非。
冷魅孤傲的站在那,纖細的身子挺的筆直,一襲藍裙散在身後,頭上的赤色步搖成了最好的點綴。
如此性子清冷的一人,又如何會低下身份,去追究一個丫鬟的麻煩。
倒是易佳子,雖然出落的楚楚可人,眸間的淚光之下,暗藏的狠決和精明卻是掩飾不掉的。
“她能想到從冷魅下手,也是對後宮眾人下了番功夫。”唐夏呢喃。
綠袖探過身子,“娘娘所言是?奴婢笨拙,聽不大懂。”
唐夏眯著鳳眸,眼底一片清明。
“我問你,在這後宮之中,陛下最寵愛的是誰?”
綠袖不假思索,“自然是娘娘。”
唐夏斜了她一眼,“在我之前呢?”
綠袖心頭一激,怯懦的睜大眼,聲音軟下幾分,“……是冷魅娘娘……”
“那便是了。”唐笑嘴角擴起的弧度揚著半分冷意,“既是他國獻上來的人,定不能在後宮中令人欺負了去。”
“而這立威最快捷的方式,便是給後宮中有幾分的地位的人,一個下馬威。”
唐夏冷笑擴深,“而易佳子初來乍到,犯不著與最具盛寵之人結下梁子,隻有退而求次,尋找地位在我之下,又在其他妃嬪之上,卻又被陛下不喜之人。”
如此一來,因為高傲而失寵的冷魅,自然是不二人選。
綠袖聽完唐夏的分析,一張粉唇久久閉不上,“是奴婢愚笨了。”
唐夏頭疼的看著眼前的兩人,一紫一藍,都不是善類。
遠方的冷魅,明顯已將耐心耗盡,聲音平添幾分不耐,“滾開。”
“佳子不知姐姐為何出言相對,佳子隻求冷魅姐姐的一聲道歉,望姐姐尊重佳子。”
冷魅的眼神倏地一沉,“你找死。”
她早已不耐,壓根沒把眼前人放入眼中,隻是磨磨嘰嘰,聒噪的很。
“後宮明律,武斷鬧事欺人者,宮刑侍候。”
清冷的聲線,熟悉而低沉的由身後響起。
唐夏轉過頭,楚天闊俊宇的臉闖進視線中,鼻梁高挺,器宇不凡,絕美的臉頰隱隱透露幾分邪氣。
“原來是楚侍衛。”易佳子見狀,欠了一身,唇角染上笑意,聲音也更是溫潤。
“易娘娘好。”楚天闊做了一禮,唇邊掛著似有似無的冷意,麵向冷魅,“方才卑職路過,聞見了厚重的殺意,便特此趕來看看。”
言下之意便是,楚天闊懷疑冷魅會對易佳子動手。
冷魅不屑的冷哼,“本宮向來不屑對妃位比我低之人動手。”
楚天闊眸光帶冰,“但願娘娘真能如你所言。”
兩人氣場都泛著寒意,易佳子軟軟道,“既然楚侍衛出麵,佳子也便退讓一步,見楚侍衛對宮內地形十足熟悉,可否帶佳子遊曆一番?”
易佳子前半句話是對著冷魅說的,但眼神卻從始至終都鎖在楚天闊身上。
楚天闊鬆開眉宇,疏遠拒絕,“卑職還有要務在身,望娘娘通融。”
易佳子也不好再說些什麽,麵上的笑意半分不減,“那與楚侍衛約下次便是。”
易佳子頷首,“佳子先行一步。”
離開前,目光與唐夏的眼神交接了一瞬。
唐夏淡淡將目光移回冷魅身上。
冷魅輕哼一聲,“本宮在此奉勸楚侍衛一句,切莫多管閑事。”
言畢,便朝著迥然的方向離去。
見諸人散去,唐夏輕快的跳到楚天闊身側,“楚侍衛。”
楚天闊眉毛挑起,“隔岸觀火的往往是最快死的那個。”
“好心沒好報,我可是來感激你的!”唐夏做作的拋了個媚眼。
楚天闊眯著眸,嘴角浮起若有若無的笑意,修長的手掌攤開,“報酬?”
唐夏本是來看戲,一雙桃花眸中不帶絲毫謝意。
“你想要什麽,待本宮磨嘰個幾日,再親手奉上。”
楚天闊眼睛一眯,“洗衣板能給出什麽好東西。”
“不要拉倒。”唐夏翻了翻白眼,似是想到什麽,“你最近睡得好嗎?”
楚天闊難得的笑容擴大,“你這是在關心小爺?”
唐夏語塞,默了一瞬,又挪著步子離開。
楚天闊在她身後,情誌大好,嘴角的笑意逐漸加深,連眸子都好看了幾分。
唐夏折回殿內,鼻尖還殘留了淡淡的花粉味道。
禦花園的花香分外好聞,連同楚天闊的眉眼一同落入腦子裏。
“綠袖,將你昨夜點的薰衣草引子給我一份。”
唐夏淡淡道,眸子裏的神色恍若星辰,綴在巴掌大的臉上,煞人心魄。
綠袖將唐夏要的東西放入托盤內,唐夏另外要了針線和藍色布囊。
極少碰針線活的她,一時拿不穩。
綠袖便在一旁指導著,青色的紗衣隨著風翩翩揚起,掌中一片花香。
“娘娘如此用心,定是送給心儀之人吧。”
此言指的是赫連玨,唐夏怎會不知曉。
她隻是默然著,彎翹的睫毛垂在眸子上,粉嫩的臉頰還能細瞧見細小的絨毛,長發束在身後,頭上的墜子隨著清風叮鈴作響。
她大致能猜到楚天闊收到錦囊時的模樣了,定是傲氣的偏過頭,說一些難得洗衣板還會縫縫補補的話。
唐夏嘴角含著笑意,眸底一片清明。
微風暗湧,安然的聲線由遠及近。
“娘娘,易佳子娘娘似乎又生了事端,還將娘娘牽扯進去了。”
安然額頭一抹熱汗,聲音急促而短暫。
唐夏裁完最後一條線,完美收工。
“走吧,去瞧瞧。”她啟唇,嗬氣如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