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需懷佛心
宮老太太放下手中的佛珠，睜開眼靜靜看著眼前的孫女，滿是歲月滄桑的麵容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意。
“可有什麽要說的？”
“那得看祖母想問什麽。”
“害了顧老侯爺的那個西域蠱師是誰殺的？”
“是我。”
“在陛下麵前扯謊保下了君家的是誰？”
“也是我。”
“蘭元的女兒也來京都了？”
“正是。”
“東宮今日拖出去的那具屍體……”
“那不是我殺的，但，若說因我而死也可以。”
她問一句，她答一句，句句屬實，字字不假。
最後，宮老太太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繼續問道：“最後一個，江南的賑災銀丟了，誰去尋？誰去查？”
世人都以為宮老太太向來深居簡出，遠離紅塵，不問世事，誰人都想不到京都當中的一舉一動，大事小情她都了然於胸。
聽得此問，宮徽寧正了正神色，對於祖母她從來都不會隱瞞半分，依舊恭敬答道：“陛下有旨，三日後，由我率七星府君乘水路直下揚州，查清此案並尋回賑災銀。”
“好，可有把握？”
“自然有，揚州知府貪汙受賄，官匪勾結企圖一手遮天，至萬千江南百姓於苦海之中不顧，孫女定還他們一片青天與真相，這正是天鎮北鬥府應該做的。”
宮徽寧語氣堅定，目光如炬，似是成竹在胸。
看著她的樣子，宮老太太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誇讚道：“嗯，說的好，這才是我宮家女兒該有的樣子。”
其實將宮徽寧送上這條路的人是她，她一早便知道陛下有意重啟天鎮北鬥府，想要在宮徽澤與宮徽寧二人中選出一人來擔此重任，徽澤性子仁和純良，缺少了些果斷狠辣的氣概，走上仕途必然是個好官，但不適合走這條絕路，唯有宮徽寧，警覺果敢，雷厲風行，心懷正道，最關鍵的是她有善心卻不濫善，有仁念卻也狠的下心，這正是天鎮北鬥府之主的不二人選。
她又再暗中使了些手段讓陛下注意到了宮徽寧，並順理成章的讓她成為了天鎮北鬥府之主，一切都仿佛是最好的安排，幸好徽寧這孩子也並無不願，天下大道黑白顛倒，人心不古，總要有不願隨波逐流之人站出來拉世人一把。
宮徽寧自然知道宮老太太的用意，她從未有一日後悔進入天鎮北鬥府，從前沒有，往後亦不會有。
她拉住宮老太太的手，像是讓她安心一樣。
“孫女可是祖母手把手教出來的，處處都透著祖母的影子呢，祖母誇我豈不就是變著法的誇自己？”
宮老太太被宮徽寧逗的笑了起來，看向一旁也忍俊不禁的楊嬤嬤，有些驕傲的說道：“楊嬤嬤，你看看，我早就說過吧，這條遍布黑暗的孤絕之路隻有我家的這個小猢猻能夠有膽氣，有能力走下去，其他人，那不能夠！哈哈哈哈……”
看著老太太笑得如此歡快開懷，楊嬤嬤連聲應和著：“是是是，還是老太太有眼光，咱們大小姐啊，那是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跨馬定乾坤，頗有老太太年輕時的風範啊！”
宮徽寧蹲下身子伏在宮老太太的膝上，笑道：“正是呢，孫女兒如此優秀那還不都是祖母教養的好！”
“哈哈哈哈哈……你這個小猢猻喲！”
宮老太太伸手輕輕撫摸著宮徽寧的腦袋，嘴角邊掛著笑容顯得她年輕了好些，這樣承歡膝下的日子真好啊，就是可惜，這樣的日子，不多了。
“祖母知道你的誌向和所求，隻是寧兒啊，祖母就怕你越往後走手上染的血就越多，祖母怕即使天天為你拜佛念經也洗不清你手中的人命……”
聞言，宮徽寧的臉上掛著甜甜的微笑，語氣輕鬆卻透著無比堅定：“孫女殺的人都是大奸大惡之輩，做的是為民除害，還人清白之事，想來即使染了血，佛祖也是不會多加怪罪的。”
宮老太太輕輕拍了下宮徽寧的腦袋，眼角眉梢具帶著笑意。
她自然知道自己的這個孫女最是善良不過的，隻是心疼她在這花朵一般美好的年紀便要承擔著家國天下的重任。
“你啊，就剩下這張能言善道的嘴了！”
說罷，宮老太太心疼的看了眼笑顏如花的宮徽寧，瞧著她愈發纖瘦的腰身，但嘴上卻也不忘了嗔怪：“說起來，天鎮北鬥府提前重啟這麽大的事，也不來同祖母說一聲，我看你啊是長大了，翅膀硬了！”
“陛下旨意下的突然，事情又一件一件的接踵而來，孫女都差點應付不過來了，這不是剛一得閑就來給祖母報告了嘛。”宮徽寧撒嬌一樣的回答道。
“嗯，你走這條路祖母是支持的，但是徽寧，你要記得祖母說過的話。”
“孫女記得，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鬼神，而是人心。”
“不錯，如今亂世，人心才是最可怕，你可還記得當初你答應接手天鎮北鬥府的初衷？”
聽得此問，宮徽寧緩緩直起身子，目光透過時間，回到了幾年前，那個剛剛七歲的女孩，在寂寥無人的黑夜中第一次穿上了沉重莊嚴的七星鬥篷，那鬥篷是黑藍色的與夜色融為一體，唯有背後繡著的北鬥七星方位圖在隱隱閃耀，小小的手中握著金黃滾燙的聖旨，臉上戴著一副遮住了麵容的鎏金麵具，脖頸上掛著一條銀質長命鎖，腰間懸著代表著至高無上權力的北鬥七星令牌。
“北鬥七星照亮夜晚星空，天鎮北鬥府撕破人間至暗，救萬民正世道，分是非辨黑白，這是我畢生之所求，所願，為此，即使身死魂散於九幽虛空亦無懼無悔。”
聽完這番話，宮老太太又拿起了桌上的佛珠，閉上沉重的雙眼，嘴裏念念有詞，卻不再是佛經了。
她說：“孩子，想做什麽便放手去做吧，你既然生在了宮家那麽便注定了不會平凡，幸而，你也不甘於平凡，切記，欲救世人，需懷佛心，舉頭三尺有神明，行正事，走正路，做正人，你行於深淵之中，舉步艱難，稍有行差踏錯便是萬劫不複，莫要被黑暗所吞噬，莫要被欲望所迷惑，莫要丟失了你的那顆佛心。”
“是，祖母的教誨徽寧必時刻銘記於心。”
“如此就好，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