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職工黃牛
“凱利，收斂你的脾氣和性格。你在你的父皇和母後麵前可以撒嬌，但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老師了。如果你再無理取鬧，我就把你的褲子脫了打屁股。”洛林故作不善。
凱利這才住了嘴，但心中仍然忿忿不樂。而洛林這個“大英雄”的印象在他心中直線下降，即便是大英雄，也會不講道理，也會故意幫著別人。
伊米拉有些遲疑，不知道她的心中在想什麽，然後語重心長地說道：“以後你們兩個要聽洛林先生的話，不能胡來了。”
“我什麽時候胡來？明明是你們不講道理，”凱利反駁道，“是安娜把我的城堡弄壞的，為什麽挨罵的還是我？明明錯的是她！”
“不要把錯誤歸咎到別人頭上，好好想想你自己做的是什麽事情。如果你對待你的妹妹是這種態度，那你距離人渣就不遠了。自我介紹完全是多餘，給個名字就好，沒有其他人會注重你的偏好和你的夢想。”洛林冷冷道。
凱利雙眼圓睜：“我是帝國第三皇子！我的大哥進了監獄，二哥不喜朝政，以後我就是普隆帝國的皇帝，沒人回注重我的偏好和夢想？屁話。”
“哦？第三皇子很厲害嗎？如果你隻有這樣的心性，以後皇位就是給安娜坐也不會給你坐。你的父皇還沒老，也不是傻子，”洛林冷笑道，“我不介意新年過後把你帶到米連德省，然後把你丟到大街上看看誰領你帝國第三皇子的情。”
“哼，”凱利瞪了洛林一眼，“這還不一定呢。”
“好了凱利，你不是很喜歡洛林嗎？而且他是我們的老師，你不應該這樣對他。”安娜打著圓場。
可凱利並不領情：“第一，不需要你來插嘴！第二，現在我不喜歡他了，他就是一個助紂為虐不講道理的混蛋。”
“好吧，既然你聽不進去，那就給你上第一節課。”洛林慫肩，緊接著——
凱利突然被倒吊在天花板上，突然的升空令他措手不及，他慌亂地晃手晃腳，接著大喊道：“救命！救命啊！有人刺殺我！”
門外的侍衛突然闖了進來：“哪裏有刺客！”
“他！他就是！”凱利指著洛林。
侍衛們麵麵相覷，隨後看向了皇後：“皇後殿下，這是怎麽回事？”
伊米拉歉笑道：“凱利又胡鬧了，麻煩你們了。”
“不會不會！殿下說的哪裏話，這是我們的職責。”衛兵連連擺手。
隨後，伊米拉對凱利嗬斥道：“看看你像什麽樣子！下次不許胡鬧。”
凱利還想出聲，可一看洛林麵色不善的樣子，終究是閉了嘴。
洛林與安娜和伊米拉寒暄幾句，便告辭走出了宮殿。埃洛普利城的防疫工作有溫頓便能有效執行，而他現在的目的則是準備去約見財務部部長和戶務部部長。
十二月九日的布克港，碼頭上的人們熱火朝天地工作著，生活補給品、軍備物資被源源不斷地運上軍艦。被軍隊花錢雇傭的夥夫們在冬日中賺著一些辛苦錢，以補貼家用。
迪特琳德漫步在碼頭旁，一手執筆，一手提著寫字板，四處觀望著。
幾個月前脫出奧德利亞門下的迪特琳德在政務處理上處處碰壁，因為不懂得委婉而常常辦不好事情，甚至偶爾與同事也有所口角。
不過在前輩的引導之下，他逐漸發現了自己所欠缺的部分，並迅速彌補下來。
要說搜集當地的情報，沒有什麽比和別人吃上一餐來得更快的了。除了事務繁忙的監察官以外，沒有人會直接詢問別人——當然，這也是為了杜絕對監察官的賄賂，畢竟飯局上出現灰色現象的概率是極大的。
迪特琳德走入了一家餐館，大概是因為這裏幹活的工人多的緣故，餐館裏擠滿了民夫，也恰好為他與別人同座找到了理由。
“不介意我在這裏坐下嗎？”迪特琳德微笑著朝一名民夫問道。
民夫點了點頭，他能察覺到迪特琳德似乎並不普通，不過也沒必要拒絕就是了。
“服務員，菜單！”迪特琳德朝著櫃台道。
“哦，好的，馬上來。”櫃台前的工作人員趕緊把賬給結了，接著讓剛剛去上廁所的員工接手收營，便拿著菜單板趕緊往迪特琳德那裏走去。
“老兄，吃點什麽？”迪特琳德道。
“啊……嗯……”民夫想了想，“幫我點一份醬魚飯，槍頭魚的。”
“好，”迪特琳德接過菜單，在上麵瀏覽一眼，於是道，“來一份槍頭魚醬魚飯，再來一份紅燒藍魚，魚和飯分開。”
“好嘞。”服務員應了一聲，然後便收起菜單板快步走向另一桌收拾殘局。
“您是南方人？”民夫搭訕道，“據說南方人是喜歡把飯菜分開的。”
迪特琳德聳肩：“按道理來說，我也算北方人。我出生於王室領。”
雖然普隆帝國各省的名字已經更改，但在民間之中，顯然“領地”這種稱呼更容易理解。
“哦，這樣啊。”民夫點了點頭。
其實把飯菜混在一起吃並非北方人的習慣，而是這些生活在底層的人們的習慣而已。為了快點吃完飯去幹活，他們通常都會這樣，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習慣。
當然也不乏專門追求這種口味的美食家，要追溯到最初，大概也沒人知道這種“習俗”的由來吧。
布克城的居民們都有一種“特殊的能力”，普隆帝國的南方人和布克城的人吃魚的時候通常都會目瞪口呆，因為他們總能精準地將魚刺吐出——甚至在魚刺上看不見一點肉。
“大冬天的，不在家裏休息嗎？我看這麽多人在碼頭上幹活。”迪特琳德試探道。
民夫別嘴：“多掙點錢嘛，錢這東西誰都不嫌多……再說了，家裏錢也不是很多，總要留點備用的……像您應該不缺錢吧……至少和我們不一樣。”
這個看上去老實巴交的民夫一打開話匣子便止不下來，其實這也與生活的壓抑有關，許多人都想要將生活的壓力傾泄出來，顧及到家人的感受而不願把自己的負麵情緒傳遞給家人，找個陌生人傾訴，也不敢說太多。
“我也算是一名商人吧，用現在的話來說，是企業家。”迪特琳德一直用著這個假身份，不過說他是企業家也的確沒錯，不過他手上掌握的是官方企業的人事權力……
“企業家？”
“可以理解為開工廠的。”迪特琳德並不覺得這位民夫能理解科技工業的含義，於是便隻隨意地解釋了一番。
“喔……”
迪特琳德看了看櫃台，接著假裝隨意地提起：“你一個月工資多少塊錢啊？”
“算天的吧……十元一天。”
迪特琳德的眉頭微皺，隨即將表情掩飾下去：“這麽低？你們這麽辛苦，他們就給這麽點工資？”
迪特琳德是知道的，軍港的工資絕對在一天三十元以上，這麽高強度的工作和這麽長的工時，再加上環境惡劣，夜晚的地表溫度經常會下降到零下幾度，即便是白天也絕不算炎熱，再加上臨海環境潮濕，往日凍死人可不是開玩笑的。
那麽，這中間的差距都去哪裏了？
“少也沒辦法咯，日子總要過的……現在鄉下都沒什麽人啦，隻能搬到城裏住，家裏在城郊買了一間房子，房貸還沒還完呢……至少還得再幹上三四年的……現在不是說，要是孩子讀書好，就能送到雷斯瓦特嗎？那地方好，總得留點錢給孩子上學……”民夫說道。
幾段話之間就基本涵蓋了生活在底層人民的生活困難，迪特琳德的心中似是有一股窒息感。一路走來他看到的景象並非人們對現狀的滿意，大多數人仍然生活在困難當中。
這是為什麽？為什麽？？
迪特琳德心中疑惑不斷，米連德省如今科技也算發達，農業基本實現機械化，農村過剩勞動力都前往城市工作，以便產業結構轉型——
等等，就是因為產業結構轉型，所以人們不斷湧入大城市工作？
米連德省的問題開始突顯出來，城市人口大量增加，有限的土地變得極為昂貴，為求一住所，人們不得不背負債務……
這就是迪特琳德看到的現實，而這卻是洛林仍未看到的。因為他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微服私訪過，沒有去深入了解一個平民的生活。
也或許是迪特琳德比較幸運，正好找到了這麽一個話匣子，才看到了米連德底層真實的一麵。
“嗯……你沒在聽吧……”民夫臉上有些無奈。
迪特琳德搖了搖頭：“隻是對你的生活感到有些不可思議……我以為你們的生活應該過得比從前好得多了才對。”
“呃，我也不是這個意思……至少以前我吃一頓餓一頓，冬天了還得全靠身體熬過寒冷，現在嘛……吃穿住總是不愁了。當初其實我是住在集體員工宿舍的……您不知道，我……雖然背後議論人家是不對，但總有些人素質差勁，隨地吐痰、睡覺打鼾……我忍不住，就想著還是買個房子，帶一家人過來，也好讓孩子以後上學……”民夫道。
迪特琳德點頭道：“每個人都有煩惱，不過看上去你的煩惱比我要厲害得多了……不過……你是怎麽找到這份工作的？現在的這份。”
迪特琳德並不認為是官方刻意扣餉中飽私囊，上麵的監察官可不是吃素的，所以這三十元的工資是怎麽變成十元的？
“噢……我的表哥正好在城裏有幫別人找工作的熟人，他說冬天現在大家都不招工，就軍港那邊還缺人，十元一天問我去不去……我一想也是，的確現在工作不好找，就答應下來了。怎麽了嗎？”民夫有些疑惑。
迪特琳德抿嘴道：“你那表哥的熟人……這麽說吧，軍港工作崗位上的工資每人每天不低於三十元，估計是你那熟人從中拿了你的血汗錢。”
“什麽？真的？”民夫放下了筷子。
“是，待會我可以帶你去軍需處看看。”
“這……您是外地來的，不知道。軍需處是軍事重地，一般人的進不去的。”民夫歪下了嘴巴。
迪特琳德笑道：“不用擔心，到時候我會讓你知道清楚的。雖然你是本地人，但其實對這裏的規矩不是很了解。相反，我是幹企業的，對這些政策都比較熟悉。軍需處的前部是誰都可以去的，不能去的是後部和倉儲。”
“可是……”
迪特琳德搖了搖頭：“大概是你表哥的熟人故意嚇唬你，不讓你知道真相，才會恐嚇你千萬別去。”
民夫終於沉默了，看樣子他已經信了七八分。
“錢，我幫你追回來，”迪特琳德堅定道，“還有別人的也一樣，既然要做這種生意，他手下應該不止你一個人。”
“是……有很多人……但是這樣還是不用了吧，得罪人了不好……我不想惹太多事……”民夫有些糾結，“您……您就當沒看見，錢我也不要了……”
“我不會提及你，也不用你提供什麽信息，免得跟你扯上關係。一切需要我會自己去調查，到時候等我的好消息。你每天都在這裏吃飯嗎？”
民夫遲疑了一會兒，還是點了點頭：“是的……那……我後麵幾天都來這裏吃飯？”
“好，到時候如果解決了，沒有問題，我就來找你。”迪特琳德的眼神是那樣的熾熱，以至於民夫的心都仿佛被這樣的一股火焰而溫暖了。
“您……為什麽要這樣幫我？”民夫問道。
迪特琳德笑了起來：“為什麽不幫？人和人總是在團結當中前進的，我們需要一個能為我們主持正義的社會，要打擊罪惡、支持正義。否則，今天是你，明天也許就是我。”
民夫的笑容間略帶苦澀：“但我對這些什麽都不懂的……也許您說的是對的，但是……”
“我們應該要為自己爭取我們應該得到的利益，這才能對得起我們的付出。如果當地的官府不願意受理，那就等監察使來了跟監察使匯報，官府裏麵的工作人員一旦不受理你們被侵權的事件，那他們頭頂上的烏紗帽就要喂冥海的魚了。”
民夫訕然一笑：“我知道了。”
一個製度完善的規則容易建立，但一個真正能貫徹這種規則的、秩序明朗的社會卻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形成的。時間，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