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冥軍會議
這預示著，米連德的科技技術可能被塞納帝國竊取了，因為米連德的農具技術可不是一下子就能研發出來的，必須擁有足夠的工業基礎。材料學、動力學、工程學樣樣不可落下，倘若他們突然出現了這種技術，很可能是因為科研人員帶著一大批的技術直接投入了塞納帝國的懷抱。
這可以算是洛林馭下不嚴。
“但是——”科裏轉折道，“據我所知，米連德的科技全都是分開的，沒有一個人掌握著全套的技術，唯一能夠參考所有技術的，隻有洛林大人你而已……此外，則是真正掌管著魔法師團隊的德文。但德文大法師一直忠於普隆帝國絕不可能改心，況且德文法師的行蹤一直有記錄，他的安危可是在陛下的名單當中的。”
這就奇怪了。洛林皺眉：“您還調查出什麽東西，就別賣關子了。”
“然後我聽聞南方軍團的風聲，似乎南方一二軍團的元帥都產生了間隙，兩者在糧草上幾次大吵大鬧，但糧草後勤管製應當是分開的……這些陰謀同時發生，如果真的開始爆發，恐怕……”
科裏繼續道：“塞納帝國不再受普隆帝國的經濟鉗製，這將成為一個背景前提。由於雷多特家族被你解決掉，南方經濟陷入混亂。兩個軍團彼此不合，則會戰鬥力下降，甚至在開戰之前就因為注重互鬥而失去戒心，被阿爾汗默公爵趁虛而入……而這個時候，塞納帝國將不會提供給普隆帝國任何的支持。冥國那頭也在和米連德交戰，薩裏獸人汗國雖是稱臣但和我們絕非一心……”
科裏幾言就講出了洛林都分析不出來的普隆帝國當前的局勢，看上去平和的局勢之下竟是如此的暗濤湧動。洛林看見了欲來的山雨卻看不見近在船底的暗渦。
而作為一名決策者，洛林仍然不夠格，因為他的眼光仍然限於表麵，而很難深究這一連串由看似簡單而微小的事件而串聯起來的巨大陰謀。
——“陛下，決斷吧。這是我邀請你出演的一場盛戲，請你不要拒絕。”
“……”
“看在我這個老朋友的份上。”
“……”
“你仍然是你，江山仍然是這個家族的江山。”
“……”
“這是你唯一可以選擇的生路。”
“好……吧……”他的聲音略顯無力，如風蝕的蠟燭一般，盡顯暮氣。
——“那麽科裏大人，有什麽需要我配合的嗎？”洛林問道。
科裏搖了搖頭：“你隻要什麽都不做就行了，我想看看暗中搗鬼的人究竟是誰。但如果朝堂上大臣們的反應並不意外，那目標就難找了……”
“是，我本來還想在朝會上解決雷多特家族的問題……”洛林抿嘴道。
科裏一笑：“那是不可能的，就算你把他們打擊了也沒有意義。現在雷多特省還得靠雷多特家族來維持吏治，否則連就任的官吏也找不到合適者。畢竟吏治還是要遵循因地製宜，對付這麽一個根深蒂固的龐大家族隻能溫水煮青蛙，而不能以雷霆手段毀之。”
“是我欠缺考慮了。”洛林麵無表情道，其實內心已經在暗斥自己的幼稚。
“我們要尤其重點關注軍部，既能夠挑起您和雷多特紛爭，又能讓軍隊相互離心，能達到這點的隻有軍部中人。而塞納帝國那一邊我們還沒辦法考慮，但可以看到的是，這一次對方的布局極為宏大。”科裏道。
“我想，我們隻能步步為營。”洛林道。
“但我們不能為人刀趄，我們必須計劃一次反擊來找到主動權。但現在我們還找不到對方究竟藏身在何處，所以，這一次的朝會非常重要。這次朝會你大概會成為亮點，所以你很難注意到問題。你最好裝作仍然看不到這盤棋的樣子，而我會暗中關注。”科裏道。
洛林點頭：“那麽我在朝堂上仍然要提出雷多特的行徑，但不能助推波瀾，追責整個雷多特家族。”
“沒錯。陛下仍然是知道雷多特家族現在仍然有用處的，否則他早就在雷多特大公死後就把雷多特家族一斬了之，所以想來這一次陛下也不可能追責太大。”科裏道。
洛林略作思索：“但如果你沒有在朝堂上找到可疑的人，我們又該怎麽反擊？”
“對方的目的很可能是分裂普隆帝國達到削弱普隆帝國的目的，最大的受益者……則可能是塞納帝國和阿爾汗默公爵，又或是海斯帝國，撇開陷於苦戰的塞納帝國和不可能在人類朝堂攪動風雲的海斯帝國，就隻剩下阿爾汗默公爵了。”科裏道。
“嗯，他們最主要的目的還是通過武力攻占普隆帝國南方。那麽越是如此，我們越得想辦法出兵將他們擊退。”洛林順著科裏的話繼而道。
“正是如此。時候不早了，有空我們再會談，我們呆在一起的時間最好不要太久，畢竟對方身在暗處，對方的目標很可能是你，我們最好不要頻繁交流。”科裏道。
“好，那我就先不送了。”
“再會。”
“再會。”
科裏道一番話讓洛林開始重新審視當前的局勢，當局者迷，迷的就在於他注重於眼前的事卻忘了在大局上的視角。不過好在科裏及時提點，才讓洛林回過神來。
上一次科裏和自己的會談還是告訴自己不要在南方戰場上和塞納帝國拚死拚活，這一次又提醒自己一次，這家夥……
接下來，就是等待新年的朝會，並在朝會上發覺些許的不尋常了吧。
十二月二十五日，冥土之上，一批又一批的艦船抵達了已經建設好了部分的不凍港。這些艦船帶著大量的生活用品、糧食、軍備物資等，還帶來了一些技術工、教職員，除此之外，還有一批漁船抵達這裏。
這些技術工們主要從事海上捕撈和開船，還有一部分則是農民，他們攜帶了改良寒稞和抗寒麥等一類作物抵達。他們的目標的將技術帶給這些冥土人，這些冥土人足有二十多萬，倘若他們能成為米連德的勞動力，自然是極好的。
除此之外則是為了同化他們，教職員負責教他們中土日常用語，這些教職員們精通中土語、冥國語、教皇古語等等語種，能夠相對流利地和這些冥國人們交流。
米連德將技術、文化帶給這些冥國人，在發達社會的影響下，他們很快就會成為米連德人——即便是一段很短的時間，隻要人的生活有很大的改觀，他們就會自發地願意成為一名米連德人，甚至狂熱於這種身份。
到那個時候，冥國想要再攻下這裏，就沒有意義了。他們不但會遇到本地居民的反抗，而且他們還得不到任何的利益，在這裏部署軍隊隻會消耗大量的軍費，而不部署軍隊……
米連德需要的是這裏的陸地嗎？不，是這裏的海域，這才是最重要的。
西線的戰事逐漸緩和下來，北風軍團在遭遇魔獸襲擊時損失足有一個兵團(2000人)數之重。獸潮過去之後，軍隊再次回到西線駐守，並掃蕩了戰場。
魔獸身上的筋骨用處繁多，肉類營養豐富，內髒則可用以入藥，但可惜的是這些魔獸數量太過龐大，即使是嚴寒如此也難以長期保存。
這一次的獸潮幾乎是冥國最後一次的機會，在發現引動獸潮的成效不足之後，路西法必須做出他最後的決斷——孤注一擲，或是撤軍。
而路西法最終的選擇是——
“北翼軍團率先進攻吸引敵人火力，南翼軍團強行突破並直插敵軍後部。南翼軍團由吉爾吉斯將軍指揮，我親自擔任中部軍團指揮官正麵與敵人作戰。我的主要目的是牽製敵人正麵火力，以讓吉爾吉斯的軍隊減小阻力快速通過。在完成防線突破之後，吉爾吉斯軍分為兩部，第一部北上拉扯敵人後翼，另一部偽裝成平民。敵人兵少質好，但他們質量再好也無法應對突襲。戰爭容不得我們思考何為正義和道德，勝利，才是最重要的。”路西法嚴肅地看著周圍的軍官們。
路西法看向一名坐姿端正的軍官：“克拉克，你多變而擅於行軍，北翼軍團交給你，沒問題吧？”
“是！”克拉克道，“不辱使命。”
“吉爾吉斯軍想辦法和居民們匯聚，也可以想辦法偽裝成居民後和他們混在一起。根據前幾日的調查，敵人似乎並沒有對平民做出虐待和殘殺的事情，所以他們之間的關係仍不清楚。我們即便失敗也要挑起他們之間的紛爭，隻要讓他們在這個地方無利可圖，他們必然撤軍。”路西法道。
吉爾吉斯提問道：“偽裝成平民？我們沒有當地居民的服飾，當地居民多數衣物長時間未更換，即使我們用棉衣替代也會非常顯眼。”
路西法思量一番，道：“你們偽裝成西邊的人，因為冥國軍團強征而不得不逃難，士兵們沒有吃的而燒殺擄掠，不得不逃到東邊。近日天氣晴朗，想必他們不會多疑。編好你們的故事，但盡量模棱兩可，多說多錯。激起他們的矛盾之後就算任務成功，接下來能撤多少撤多少，主力軍還在北邊。”
“那豈不是有一部分戰士要被無辜地犧牲？”克拉克在一旁，聲音略有些微弱，卻帶著一絲的憤怒。
克拉克的憤怒並不出奇，因為他是一名光榮而高貴的貴族。
“選擇全軍覆沒，或者犧牲一小部分人換取勝機。”路西法隻是將兩條道路明擺在克拉克的眼前。
“我們還可以選擇撤軍，”克拉克隱隱有針鋒相對的意思，“敵人不會主動進攻的。”
“但你要知道，我們的後勤已經被風雪切斷了。我們隻能孤注一擲，想辦法去劫掠一些物資。”路西法道。
克拉克冷笑一聲：“後勤被風雪切斷？嗬，後方的天氣一片晴朗，萬裏無雲的天氣你怎能睜眼說瞎話？你以為你真的騙得過所有的軍官嗎！沒有後勤了，對吧？我們被放棄了，還是……”
“我們早就該撤軍了？！”克拉克質問道。
路西法閉上眼睛，沉默良久，才道：“一旦我們失去了這片領土，冥國將永遠失去這片領土。來日我們反攻將難以維持後勤，而且隻要戰爭利益不足，冥王就不會發動戰爭。”
“……還有什麽？”
“誠然，這片地區對我們來說也不過是九牛一毛，每年收上來的賦稅寥寥無幾，但是……一旦敵人掌握了這片區域，我們失去的可不止這一片看上去貧瘠的土地(實際上並不貧瘠，隻是氣候不適合種植，路西法畢竟不是專業的農學家)而已，而是遼闊的海域和龐大的資源，此消彼長，一旦錯過，我們就永遠拿不回來了。”路西法道。
克拉克頓了頓：“你的解釋不錯，但我們軍人最重要的是什麽？冥王是不是已經讓你們(還有吉爾吉斯)撤軍了，但你們卻抗旨？你們這樣的做為是否可以視為謀反？！”
“你是在珍惜你那條看上去很高貴其實下賤到骨子裏去的貴族命嗎？”路西法突然嗬斥道，“冥王難免做出錯誤的決策，我已經告訴過你這片土地絕不能丟掉，你究竟是在為冥國著想，還是在為你這條命著想？！軍人最重要的是保家衛國！他人的家就不是家了嗎？你心裏還有這個國嗎？”
“你以為我就珍惜我這條命嗎？！我為什麽帶著大軍衝入敵陣？你把所有人蒙在鼓裏，你覺得這樣做很光榮很偉大嗎？你以為你自己一人扛下所有就足夠了？告訴所有人，我們一起想辦法，你明不明白？！”克拉克怒斥道。
路西法抿嘴，沉默不語。
克拉克道：“我們首先要解決的是後勤問題，裝備我們還有可以替換的，問題是食物，我們的食物已經隻剩下半月左右了，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一名軍官插聲道：“我們可以調高射炮去對付魔獸，獸潮餘留下來的魔獸也可以成為食物。軍隊裏也有很多人是打漁出身的好手，我們可以依靠滯留在南邊的補給艦出海打漁。”
“敵人暫時不會進攻，我想這個辦法可行。”克拉克道。
路西法皺眉：“但這會分散我們的兵力，我們得快速突破敵陣，否則一旦敵人結上防線，我們想進攻也難了。”
“北翼軍團會保證把敵人給打痛，”克拉克道，“我們可以先嚐試一次突破，並消耗一部分的食物，如果失敗我們再考慮漁獵獲取食物，這畢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吉爾吉斯道：“我們一部分的人偽裝難民也可以去爭取一點食物回來……有了！滯留在這裏的補給艦可以出發接應我們，海路更安全也更快，而且可以裝載更多食物。”
所有的軍官都在各抒己見，沒有人提起那一道讓他們撤軍的命令。
這些軍官並非不通人事的大老粗，他們也知道取舍，也知道現狀。並不如路西法想象的那樣隻是對冥王狂熱而已——他們普遍受過良好的教育，教育程度越高，便越不容易對某樣事物狂熱。
而且，他們也並非沒有情商。他們看見了路西法的真誠，也看見了他的無奈。他們是戰友，而並非敵人。他們說同僚，而在此刻絕非競爭者。
這便是……冥國東方前線的軍官。與王城軍部角色們的爾虞我詐不同，他們不喜內鬥也不善內鬥，他們所擅長的……就如兩百五十年前的人類一樣，團結起來，共同對抗外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