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章：屈尊求藥
二十年前的玄機子以殺人取血煉藥，二十年後依然如此，隻是沒有了當初的肆無忌憚，許是因為上了年紀的緣故罷，做起事來總會有許多感慨，瞻前顧後，行雲初在無憂穀時，便將這煉藥的差事交予行雲，如今行雲下了山，與我一起開了學堂，穀中缺乏人手，少不得要使喚這新收的小徒弟羅洛。隻是羅洛年幼，對於江湖上的諸多事情腦子裏沒有概念，一旦栽個跟鬥，她就會知道，江湖是最去不得的地方。
“他盡使喚你來，自己卻做什麽去了？”
綠兒滿腔悲憤的努努嘴：“在藥園子裏喝酒呢！”
臨來之前，我瞞著行雲，將他酒窖裏的好酒偷了個精光，分別藏在了每個房間的暗道裏，在無憂穀住了這麽久，隻怕羅洛等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下榻地方居然會有暗道。這本是師父當年為避仇家，方便逃生所挖的暗道，每一條暗道通向的地方都不一樣，因為藏得比較隱蔽，所以她們沒有發覺也不奇怪。隻是如今，他又從哪裏得來的好酒？
“哼。”我隻替她們二人不值：“你們路遠迢迢的下山求藥，他卻自己獨享清閑，不知是誰曾經答應過我再不沾酒的！”
羅洛和綠兒都愣著不言語。
行雲優雅的拿起帕子輕拭了下嘴角，淡聲道：“來尋什麽藥？”
“毒藥。”
行雲做扶額狀，歎道：“什麽毒……藥。”
綠兒連忙答道：“相思和……。”
“砰！”卻是我拍桌子的聲音，許久我都不曾動過這樣大的氣，如今卻隻覺得氣血全都湧上了胸口，一口腥甜生生的被我咽了下去：“沒有。”
行雲連忙扶著我，詫異的望了我一眼，接著又看向隻說了一半的綠兒：“和什麽？”
綠兒臉色煞白的立在原地，想是從未見過我發火，由心底突地升起一絲委屈來：“小姐別惱……綠兒，綠兒再不提了就是！”
“我隻問你和什麽？！”行雲一聲斷喝。
羅洛還蒙在原地，好久才反應過來，對上行雲吃人般的眼神，牙齒有些打顫：“師父說，要……要紅琉璃。”話畢，又懵懂的瞧著我：“姐姐，什麽是紅琉璃？這世間有紅色的琉璃麽？我還未曾見過。”
紅琉璃？不知這藥是為誰所配，麵子竟然大到讓師父開口向我討要紅琉璃。
“噗……！”淤積在胸口的氣血終於被我嘔了出來，隻是嘴裏的腥甜早已被心中的苦澀代替。
究竟是什麽人，中了什麽世所罕見的奇毒，能讓師父不惜犧牲……讓他勞動大駕向我來討相思和紅琉璃？
“姐姐！”
“小姐……！”
眼見著行雲一巴掌就要打上羅洛早已被嚇得蒼白的臉，我連忙攔住，苦笑道：“這是怎麽了？”
“城兒……莫說能給，就是你肯，我也是斷然不會同意的！”行雲擰巴的臉蒙上一層陰霾，黝黑的瞳孔裏有著說不出的複雜與心疼。
我顫抖著手扶起羅洛，坐回椅子上：“師父還說什麽了？”
羅洛慘白著臉，怯懦的看向一旁冷臉的行雲，搖搖頭。
即便是最寵愛的徒兒又怎樣，我終究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他今日為了煉藥可以向我討要相思和紅琉璃，來日若是碰上更大的麻煩，是不是就該討要我的命了？
有詩曾雲：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而如今的相思便是隻在南方生長的紅豆，經過淬煉，提取出的精華。相思之毒，頃刻間便入肺腑，無藥可治。可是若是配上孔雀膽，毒性便可相互砥礪，彼此成為救命的良藥。這相思是母親留給我的遺物，我曾經用它救過一個毫無情分的陌生人，如今剩下的這幾粒，便是世間再難尋的。
至於紅琉璃，世間僅此一塊的琉璃曾是已滅梁國的鎮國之寶，當日為救我於水火，行雲不得已將它偷出宮來。如今的紅琉璃可不在我身上麽。
一時之間，廳裏鴉雀無聲。
大概是看出了什麽端倪，幾人都不再提相思的事情，而是頗為默契的收拾著碗筷。
等不及多做準備，我同行雲，羅洛幾人策馬奔向無憂穀，即便是真的遇到了特別棘手的麻煩，我也不相信作為名震天下的藥王玄機子會束手無策，這件事情，無論如何都要弄清楚。
尚未到達穀口，我遠遠的便瞧著山穀門前停著數輛頗為豪華的馬車，看樣子，非富即貴。
“是什麽人。”行雲蹙眉，無憂穀向來避世，縱使外人再想尋得玄機子，也從未有過人找到過這裏。
羅洛搖頭。
無憂堂內，人滿為患。
自我拜他為師，直至現在，從未見過無憂穀內來過這麽多陌生人，更別說是帶著兵器入穀之人，還堂而皇之的站在大堂，一點沒把自己當成外人。
行雲小心翼翼的牽著我向大堂走去，寒徹入骨的聲音響在耳邊：“擅闖無憂穀，這是要造反麽！”
烏泱泱的一大群人識趣的向兩邊三開，為首的那人卻紋絲不動的背向而站。
火紅色的玄袍瞬間刺痛了我的雙眼，早上在謫仙樓相遇，不曾想這會竟在這相遇。
我下意識的攥緊了行雲的手，眼中的失望顯而易見，就是他吧，不知道用什麽辦法竟能讓師父向我來討藥。
行雲恍惚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明白了什麽：“是你？”
他這才轉過身來，目光灼熱的盯著我，待目光移到我的雙手時，才沉聲道：“許久不見，同昌帝依舊瀟灑如故。”
“比不得中山王位高權重，如今集眾擅闖無憂穀，可知是犯了穀中大忌？”行雲有些詫異，沒想到再見卻沒了季涼音的陰柔之美，儼如瞳孔的卻是這一張絕美勾魂的俊臉，相比之下，自己卻顯得愈發黯淡。
他微微頷首，道：“九歌為求藥而來，失禮之處，多包涵。”
行雲冷哼，鄙夷的側過身去：“中山王貴為皇上的親兄弟，要什麽奇珍異草沒有，反而千裏迢迢的跑到奉京，屈尊求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