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物是人非
(1987)7月14日星期二陰
從三哥的口裏知道了大哥的消息。
由於經營不善,加之X縣城搬遷遲緩,產品積壓嚴重,銷售困難,所以大哥的磚瓦廠隻能倒閉。
清算後,大哥欠銀行一萬元貸款暫時歸還不了;經過和銀行協商,采取分期付,今年二千元,明年四千元,後年四千元。
這是一筆非常危險的巨款,銀行要求我大哥找一個工作人員擔保。那麽,找誰呢?唯一隻有三哥,於是三哥毫不猶豫地簽了字。
大哥為了歸還今年的二千元錢,便想方設法籌集了一千元去廣州批發布,準備拿到吉首轉手。
誰知到了廣州,大哥被人設套;在批發市場,大哥本來已經看上了一種樣式,誰知旁邊有人偷偷告訴他自己家裏有走私進來,比市場上還便宜一半的布匹。
見我大哥猶豫,那個人說倉庫不遠,就在市場附近;於是,大哥放鬆警惕,跟著這個人出了市場。
走出去剛進入一個巷子,大哥感覺不對勁準備回撤,幾個爛仔圍了上來,三下二除五就把我大哥身上的錢搶了個精光。
真是“屋漏偏遭連夜雨”,一千元巨款被搶走,大哥痛不欲生,隻能飲恨而歸。
大哥啊大哥,為什麽命運如此之慘?好端端的一個幸福之家籠上了一層陰影,起碼還要經受十年苦。
(1987)7月15日星期三晴
三哥患了“氣管炎”,三嫂和三哥結婚剛半年多一點點,就開始露出躁脾氣的征兆,對人的不滿總是溢於言表,但屬於心直口快。
記得三哥和嫂子談戀愛時,嫂子常和我談得很熱烈,很有趣,現在卻不同了,儼然家庭主婦的身份。
我是11號來的,才呆了幾天,嫂子就常在我麵前有意無意說出沒錢用了、菜太貴等等,似乎我吃了她很多,弄得心裏很不是滋味。
以前,我和三哥一起到食堂吃飯,要吃多少就吃多少,而現在呢?嫂子的那副表情真讓我吃飯都不自然,夾菜都要看機會。
我懷疑今後母親過來一定會受氣,同嫂子合不來,而且,三哥不敢得罪嫂子,常讓著她;如果晚上三哥沒有洗澡,就不準進房休息。
嫂子的脾氣太大了,讓人難以想象一個曾經平和恬淡的少女變化起來的速度。
嫂子對我這個中專生尚且不冷不熱,如果是大哥、二哥、四哥來了呢?但願這隻是孕期反應。
(1987)7月16日星期四晴
今天發了三封信分別給劉三水、梁懷波和汪婭琴。
三哥委婉地提出我該回去了,我知道這一定是嫂子的主意,以前和我關係不同尋常的哥哥竟有點和我產生了隔閡的味道。
這是我的家嗎!這是我的家嗎!這是我的家嗎!
我應該回到母親的身邊,我真正的家在那兒!在那兒!在哪兒!
(1987)7月17日星期五晴
六點鍾左右,三哥就叫醒了我。
夏天的清晨,天亮得很早,街道兩旁的個體飲食店忙過不停;來來往住的行人逐漸多了起來,寧靜的夜晚正被喧囂的白天所代替。
我和三哥並排慢慢地走著,一旦兩兄弟單獨在一起,心兒反倒貼得緊了起來。
我問三哥為什麽看起來精神萎靡不振,三哥說他昨晚睡眠不足。
我問他是什麽原因,他說昨天晚上,有個女人到掛職副X長房裏,一會兒房裏關了門,熄了燈。
女人的丈夫其實一直在盯梢,發現了此事,打了女人一頓,鬧得滿樓狼煙四起。
三哥和韓主任,還有另位一個副X長大半個晚上都在處理這事。
“女人是誰?”我詫異地問三哥。
三哥沉思了一會兒,似乎不太情願地說:“田真正的老婆!”
“啊!田真正的老婆?這怎麽可能呢?他倆感情挺好的,女人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那個掛職副X長的政治生命就此完結了,真可惜,據說才三十二歲”,我發出感慨,唏噓不已。
“政界的複雜還遠不止於此!”三哥也深有感觸,因為他經受過類似的衝擊。
前天,韓主任找哥哥談話,告訴他因為有一個副X長說“壞話”,三哥的Z府辦副主任職位丟掉了。
“真難以想象!”我忿忿不平地說。
“你不要管這麽多,把你的詩爭取發表一兩首,為我爭一下氣。”三哥滿含期待地對我說。
我默默地點了一下頭,兩兄弟間還有什麽不能理解的呢?
乘車永遠是那麽地擁擠,那麽困難。
好不容易到了合水,碰到今年參加高考的舒軍忠,我倆一路邊走邊談,並請他到我家吃了一碗麵。
家鄉還是那麽貧窮,那麽落後,村民的衣衫還是那麽襤褸,蚊子還是那麽多,廁所還是那麽髒。
家鄉,你時刻索繞我心間的繩子,捆著我無數的夢,愚味和貧窮啊,什麽時候才能被徹底理葬?
(1987)7月18日星期六晴
昨天回家的下午,我就去了山上看牛,也就是說八十年代的一個中專生到山上看牛。
母親年過半百,但是她的勤勞絲亳不因年齡的增加而減少,身上仿佛永遠蘊藏著無窮的能量。
天還沒亮,她就起床挑水做飯;還要去砍柴,割豬草,管護自留地的莊稼等等。
四哥因為到部隊三年,回家已經失去勞動的興趣,正在想方設法尋找門路,弄一個合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