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鶴蘭王躺在妲婼懷中,因中毒關係,經脈開始暴起,出現了駭人的紫紅色。
“族長!”
“姑姑!”
“族長!”
鶴蘭族人衝出結界,紛紛圍在了她身邊,年紀尚小的小鶴蘭受到驚嚇不安的啜泣了起來。
鶴蘭王虛弱地睜開眼,卻還強硬的撐著:“無事,暫時還死不了”。
“走,先回去!”
妲婼抱起母親,一眾人回了族地。
彩光浮雲,縹緲韻蘊。
巨大的湖泊碧水含光,中央雅致古樸的木殿懸浮在水光上。
殿內,眾人圍著床前,麵露憂色。
“怎麽辦?”
“解毒.……穗子巫女!”
“去尋穗子吧,她定能為族長解毒!”
對對對!穗子!穗子定然能的!千芳長老像是找到了希望,抬腿就要出族地將穗子接過來。
“不用去了”妲婼阻止了她。
“什麽?”眾人麵露不解。
妲婼沉默,拿出佛手靈芝木心和那一株縮小了的靈芝。
鶴蘭王一怔,佛手靈芝……如果說它出現在這,那麽穗子……
看著母親投過來的詢問目光,妲婼默了默,艱澀開口:“穗子姑姑的靈骨我也帶回來了。”
這句話將鶴蘭王心頭升起的僥幸轟然擊碎。
妲婼繼續說道:“是姑姑自己剝離了木心。”
殿內空氣安靜了下來。
良久,鶴蘭王輕歎一口氣:“我就知道,一定會有這麽一天的”
一直都知道,失去戀人的好友,早不過是世上的一縷孤魂,遲早是要隨他去的。
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麽快。
妲婼沉默不語,她甚至都沒有時間再為穗子姑姑的事情傷感,目前,最重要的是為母親祛毒。
她舉起了手中的木心,光是看著,就能感受到內裏蘊含的巨大生命力。
但凡有其他半點辦法,她都不會動木心的能量分毫,依照穗子的遺願,半分不動,毫發無損地將佛手靈芝安放在鶴蘭族地。
可是……
沒有其他辦法了,全族上下對母親的毒束手無策。
隻有佛手靈芝木心或可解毒。
木心被妖力催動,落在了鶴蘭王胸前,霎時,強大的生氣注入體內,遊走在經脈處的毒液頓時被逼的四處逃竄。
沒有時間猶豫,
今日耗費的木心能量,他日必將百倍奉還,妲婼咬咬牙,加大妖力催動著木心。
兩股力量在體內角逐,鶴蘭王的身上青紫光芒交加,她看了看神色肅穆的女兒,歎了口氣,沒說話,利落地重整體內妖力,專心整合木心的力量祛毒。
老朋友,你又救我一次。
索性,老天爺是站在她們這方的。
佛手靈芝的木心對祛毒很有效,不消多時,便可祛除幹淨。
隻是鶴蘭王經此一役,終究傷了本源,實力受損,需要好好靜養。
可鶴她如何能靜下心養身子,一族生死擔在肩上,三日期限就是懸在鶴蘭族頭上的刀,到時無憐會再度重來。
妲婼安撫她,
“放心,母親,我會想辦法,您好好休息,早日恢複元氣。”
還是一個孩子,能有什麽辦法解決?
雖說不把妲婼的話放在心上,但鶴蘭王緊繃的身體稍稍放鬆下來。
她心裏一邊欣慰著孩子懂事了,一邊還是憂心著鶴蘭族的未來。
畢竟,一旦投誠,依照妖族規矩,幾乎淪為無息澤一族奴隸。
鶴蘭王又想起她之前的打算。
隻要她帶著無憐和那詭異的毒瘴一同下地獄,鶴蘭族關閉族內結界修養生息,隻要後輩爭氣,鶴蘭族便能夠再度崛起。
這般想著,她又想起了妲婼,那是個好孩子,若她不在了,她定能帶領鶴蘭族走向新的輝煌。
——
妲婼沒有忘記奈落,她必須確保這種時候他不會再添亂。
鶴蘭族的地牢昏暗幹燥,地上鋪著幹淨的幹草,帶著一股草香味,並不難聞。
奈落被鶴蘭族人押至此處。
地牢久違的有人造訪,守衛們雖然對這位少族長親自押回的半妖很好奇,但也守規矩地不發一語,將奈落帶到牢間,便離開了。
奈落打量著周圍的環境,與其說是地牢,不如說是反思室,他安穩地坐在幹草中,思量著今日所見。
無息澤。
他在半空中指尖比劃著這三個字。
是個大麻煩呢。
驕傲的小公主該怎麽應對呢?
正思索間,腳步聲由遠及近,地牢結界被打開。
奈落保持著姿勢不動,知曉來人是誰。
妲婼打量著他,頭發被主人重新理好,柔順地披散在肩頭,姿態悠然,除卻那張發白的臉,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某處石亭賞春光。
“倒是悠閑”她輕哼一句。
“不及公主,還有這個閑心來看我”奈落正了正衣裳,抬頭對望。
幸災樂禍。
妲婼未與他多做計較,看他一副既來之則安之的模樣,有些好奇問:“你當真不怕本公主殺了你?”
奈落,依據劇情來看,逃跑技能最大點亮,此次也頗費心機想要得到治愈係聖物佛手靈芝木心,會是不怕死的家夥?
奈落嘴角揚起輕淺的笑意:“公主如要殺了我,何須留我到現在”
他的輕輕轉頭望著妲婼,眼睛裏流露出疑惑:“這話我倒是想問公主,為什麽不殺了我呢?”
妲婼被噎了一下,不知如何解釋,於是她冷下臉:“你以為,此事就這般算了?”
“公主待如何?”
他也很好奇,而不是現在如懸崖上,不著實地,心無安寧。
妲婼緩緩笑了,未見她動作,奈落卻猛然倒地,蜷縮了身子。
心髒感到百爪撓心之痛,他的意識沉入一片大海。
海內沒有任何光亮,冰冷寒涼,迫人的壓力擠壓著他的身體,他呼吸一窒,無法呼吸,掙紮著想要向上遊去。
可無法上遊一步——有人扯住了他的腿足。
奈落低頭望去,黑黢黢的海底全是麵目猙獰,怨氣滔天的怨靈,一張張的長著似曾相識的臉。
那是……被他吞噬過的生靈。
他行為受製,那些怨靈卻如同如履平地,眨眼就攀至他身邊,露出森森牙齒,目露凶光,想和他當初吞食他們一樣,吞噬了他。
奈落麵色一狠,也不逃,轉頭朝他們殺了過去。
既然當初,他能殺了他們,那麽,現在也能!
海水震蕩,無數殘肢漸漸浮上海麵,奈落殺紅了眼,圍攻的怨靈露出懼色,想要逃竄。
想逃?他冷哼一聲,正要追去,眼前的海水卻如同鏡子一般突然破碎,奈落眼一黑,發現自己換了天地。
身體躺在某處,嘴邊都是藥苦味。
頭頂是山洞,身上傳來皮膚燒傷的疼痛感,他一動也不能動,身上有人蓋了件衣袍,山洞裏隻有呼呼的風聲,無半點其他氣息,安靜的可怕。
是他前身鬼蜘蛛的時期。
垂死的山賊不甘,痛苦,絕望。
下一瞬,無數妖怪圍著他殘破的身軀,目光眈眈,不等他反應齊齊圍撲了上來,記憶的最後一刻隻有被無數妖怪啃噬的痛苦和瘋狂。
奈落的意識浮浮沉沉,有鬼蜘蛛的痛苦回憶,也有無數妖怪血腥拚殺的記憶,絕望、痛苦、怨恨、不甘,被放大數倍使他的眼睛不自覺地充血,染上一抹癲狂。
幻境!
都是幻境!
他殘留的理智呼喚著神魂,意誌之堅定令妲婼都忍不住側目。
可惜,現在的他太弱了!
妲婼慢悠悠地收回力量。
奈落倏然脫離幻境,衣裳被冷汗打濕,跪趴在幹草中,劇烈地喘息,幻境極大地消磨了他的心魄。
他久久不能言語。
妲婼上前一步:“我在你的心髒處種下了一粒種子,這顆種子會時不時發作,除卻身體上疼痛外,更主要是是神魂上的折磨,許多人,熬不住,瘋了,死了。”
她的話輕飄飄:“你應該能撐久一些,別讓我失望啊,奈落。”
奈落額間的青筋暴起,他重重呼出一口氣,發白的指尖撐在地上,努力直起了身子:“如你所願,公主殿下。”
聲音還帶有顫音。
妲婼蹲下身子,定定地看向他:“所以,奈落,要做一筆交易嗎?”
“什麽?”
突然的轉折讓奈落一愣。
妲婼輕笑道:“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奈落,若是你幫本公主一個忙,本公主就幫你除了這種子如何?”
奈落消化著突如其來的談判,突然笑了:“我能幫您什麽呢?”
妲婼站起身子:“奈落,擅偽裝,幾乎無人可破,若幻化為無息澤一族,進入他們內部為我打探消息,對你而言應當不難吧。”
“您倒是意外的對我很了解。”
奈落嘴角笑著,眼下陰鷙一片。
他從未在她麵前露過這項能力,獵人打鷹反被啄眼也就罷了,這個女人對他到底知曉多少?
如果說一開始她便知道他的底細,所以,從一開始,她就看著他演戲嗎?
麵上,卻神色自若:“隻是,這種要命的活,您的籌碼可還不夠。”
“你想要什麽?”
“佛手木心”
“不可能”
妲婼想都不想拒絕了他:“我會付你應得的報酬,也會保你性命,此後,你與我恩怨兩消。”
奈落看著她詫異地揚揚眉,佛手木心隻不過是他拋出的餌,他當然知道她是不可能給的,他也未曾料到,對於一個算計圖謀她性命的半妖,她竟然如此寬厚,輕易放過他,還承諾報酬?!
不知該說一句天真,還是該說一句可笑。
“好”他聽到自己啞著嗓子答應:“我答應你”
妲婼點點頭,雖然兩人算是暫時結盟了,可她自然不能對他毫無防備。
她拿出一截紅色的枝丫,遞給他。
奈落什麽也沒問,接了過來,枝丫如同生靈一般沒入他的掌心,融進他的體內。
“此為連理枝,服下後,你所見即我所見,你所聞皆我所聞,你也能和我交流。”妲婼說道。
枝丫入體則化水,流走在全身,奈落驚奇地發現自己的經脈妖力頓時充盈了起來。
“我的妖力也會分你一半”妲婼看他麵露訝異,淡淡解釋道。
妖力啊.……奈落神色冷了下去,他想起了被她妖元支配時的無力。
“放心,這次不是,我對你沒有絲毫控製的能力,”像是知道他想什麽似的,妲婼說,“而且,這道枝丫,能讓我有一次機會,瞬移至你的位置。”
奈落點點頭,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那裏逐漸顯出一道紅線,而後又隱去。
“所以,我能隨時出現在你所在的位置,在你危急時,救你一命。”妲婼直直望著他,語氣暗含警告,又有點令人安心的意思。
隨時監控,不得妄動。
說什麽保他性命,
可若有差池,她真的會深入無息澤腹地救他?就算來了,又有何底牌一定能救走他呢?
奈落心中一嗤,又摸了摸手腕的紅線。
連理枝啊,
鶴蘭族的少族長,真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