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山裏的夜到底還是有些寒涼。
小村長叫人生起了幾個火堆，帶著一張薄毯，在桔梗的旁邊坐下。
“桔梗大人，夜間風涼，還是蓋著些吧。”小村長壓低著聲音，遞給桔梗毛毯。
雖不需要，但桔梗還是禮貌接過，道謝之後輕輕披在肩上。
深夜，眾人有了桔梗的守護，緊繃的神經放下，難得地陷入沉睡。
小村長看著安睡的村民們，麵色柔和，
對於他來說，從擔任村長的那一刻起，保衛村民就成了最為基本的責任，但顯然，在這個世道，普通人類的力量太過弱小了。
“這都是多虧了您，桔梗大人，”他說，
“要是你能來我們村就好了。”
桔梗裹著毯子，聞言唇角輕笑，無聲的拒絕。
小村長也不惱，笑著說：“想當年，我們村子也有一位心底善良的巫女呢，那時候村子也很安寧。”
又聽提起巫女，桔梗轉頭望向他：“我聽說過，那個巫女是三十年前離開的嗎？”
“不知道，大概是那個時間吧，我出生起就沒有見過這位巫女，也是聽老一輩偶爾說了一句才知曉的。”
見桔梗似乎若有所思，小村長似是想起什麽連忙問：“需要我去問問這位巫女的事情嗎？”
桔梗沉默了一會，搖搖頭，
“不必了。”
想必問也是問不出什麽的。
……
正兩人談話間，角落處忽然傳來急促的嗬嗬聲音，無比費力，像瀕死的人類喉間發出掙紮無力的聲音。
桔梗霍然起身，隻一瞬，身影出現在那個角落中。
小村長也猛地反應過來，連忙追上去。
仿佛油中濺入一滴水，眾人紛紛驚醒，炸開了鍋。
發出聲音的是一位睡在竹床上的老人。
他雙手青筋暴起，正用力掐在自己脖頸間，原本慈祥和善的臉變得分外可怖，血管充血起伏，臉被憋成暗紫色，
喉間發出急促的嗬嗬聲，雙手卻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救……救.……我..不想……死”老人掙紮著出聲，暴起的眼充斥著血紅色，他似乎看到什麽，充滿紅血絲的眼睛極度驚恐夾雜著求生的乞求。
哢——
即將捏碎喉骨的聲音。
下一刻，那雙自戕的手卻驟然停住。
聖潔的靈力劃破黑暗，溫和的靈氣將老人拉出幻境，無聲安撫。
老人的神情終於歸於平靜。
雙手垂直的放了下來。
直到這時，周圍屏息的眾人才找回了呼吸，鬆了一口氣。
家屬顫抖著找回了聲音，撲了上去：“太爺，太爺，沒事了沒事兒了。”
“嗚嗚.……沒事了沒事了。”
老婦人帶著孩子嗚咽出聲，臉上又哭又笑，狀若癲狂。
可沒人嘲笑她。
桔梗蹙著眉，她的陣法沒有絲毫被觸動的跡象。
真有鬼怪瞞天過海，躲過了她的探查？
妲婼淡淡出聲：“不，不對勁。”
桔梗也這麽認為，既然邪不是從外界進來的，那就是本來就在內部。
這時，受驚的老人似乎還未完全回神，呆呆愣愣地小聲說：“櫻花.……有櫻花.……”
什麽櫻花？
桔梗俯身，正要凝神去聽，
一道蒼老有力的怒喝打斷了老人的呢喃，
“老八，你在說什麽！快醒醒！別癔症了！”
這道怒喝像是晴天霹靂，劈在老人頭上，而後他驟然清醒過來，抿緊了唇，不再言語。
隻是那雙渾濁的眼睛還泛著複雜難言的淚光。
桔梗直起身子，轉身，一位精神矍鑠，自帶威嚴的老者出現在視線內，
此人是村內德高望重的老人。
小村長眉頭一皺，似乎正要說什麽，卻被老人一口截斷：“巫女大人，你快看看老八是不是還沒好，胡言亂語的，像是魔怔了。”
一口斷定是魔怔。
桔梗看著他，半晌，點點頭，說：“好。”
一旁的小村長心頭升起疑慮，最終沒能說什麽。
天光隱現，難捱的夜晚終於過去。
村民們收拾東西帶好家人，準備回家。
一位婦人磨磨蹭蹭地到了桔梗身前，她身材臃腫，懷抱著一個嬰兒，嬰兒尤不知發生了何等可怕的事情，睡的香甜。
“怎麽了？”見她遲疑，桔梗上前一步，主動開口。
見恍若仙靈的巫女似乎性情柔和好親近，婦人緊握的手鬆開了，
她道：“巫女大人，您能不能給我幾張驅魔符咒，”她將嬰兒往上抱了抱，“這是我幺女，她還這麽小，不能被妖魔索了命啊。”
說著，落下淚來。
嬰兒似乎在睡夢中也察覺到母親的惶恐傷心，皺起一張小臉。
哀哀父母，舐犢情深。
桔梗柔聲答應，
“好，”
淩空畫出一道守護符咒，附在母女二人身上，婦人隻覺靈台清明，精神一震，再去看懷中的嬰兒，小嘴微微揚起，露出了可愛的笑容。
她連忙對著桔梗道謝，神色充滿虔誠，
“謝謝！謝謝您！”
桔梗含笑：“放心，一切都會沒事的，我來就是為村子解決這件事情的，請你相信我。”
無比柔和安撫的聲音。
第一縷晨光映在桔梗的臉上，她的臉上帶著對眾生的憐憫，婦人一瞬仿佛真的看見了救難的神女。
見婦人得了巫女的驅魔咒，周圍的村民一擁而上，都乞求著巫女贈與符咒。
桔梗半點也不惱，耐心為眾人耗費靈力畫符，
妲婼對此嗤之以鼻。
正要開口諷刺某位費大量靈力安撫人心的聖人幾句，倏然被遠處強大的妖氣一驚。
如此強大的妖氣！
桔梗眉目一淩，手中緊握弓箭，眨眼間消失在原地。
那股妖氣，明目張膽，沒有一絲隱藏的意思，強大冷冽，鎮壓整座山脈所有的生命戰戰兢兢不敢語。
桔梗無比慎重，心神凝聚到極致。
來的妖，很強，不可小覷。
草尖的晨露凝在半空，盛夏的蟬鳴集體失聲，路邊蹦跳的兔子戰戰兢兢窩在一團，不敢亂動分毫。
山林的濃霧散去，緩緩走出一個驚豔至極的貴公子。
銀發及腰，巨大華麗的皮毛從肩頸繞出優雅的弧度，腰間配長刀，淩冽的氣質，令人心生敬畏。
五官俊美出塵，額間月印，兩頰血紅妖紋，妖異的金眸，非但不怪異，反而增加了神秘高貴感，也正是血脈純正高貴的標誌。
神情孤傲冷漠，貴氣逼人。
這副尊容，無論是人還是妖甚至於所有的生靈都會承認美貌的程度。
妲婼一眼就看到了他，驚歎，
再次見到殺生丸都還會被驚豔呐。
沒錯，來人她並非第一次見，
殺生丸，西國的繼承人，妲婼曾隨母親前去拜訪過他的母親，於角鬥場驚鴻一瞥。
妖力完美，實力強大，外表俊美，氣質矜貴，
是妖族圈子裏都很有名的存在。
而且，
“還是犬夜叉的哥哥哦。”妲婼笑道。
桔梗頓了頓，看著遠處緩步走來的男人，
步速均勻，眸中隻有一片冷漠，強大的妖氣強盛占據了所有的空氣，他沒有看桔梗半分，視如死物。
桔梗斂目，麵色無比平靜，也緩緩邁步出去。
越是接近，越是能感受到對方那冷冽逼人的妖息。
這時，桔梗才發現，在他的旁邊還跟著一位尖耳尖嘴的綠皮小妖怪，正舉著比身子高三倍的人頭杖，神色肅穆，亦步亦趨地跟在殺生丸身後。
兩人錯身而過。
桔梗停下腳步，微轉身去看繼續遠行的兩妖。
似是，隻是路過。
邪見繃緊地身子終於在經過巫女之後鬆了一口氣。
那個巫女，好強大的靈力波動。
不過……似乎是亡者呢。
死去的巫女，徘徊在世間想幹什麽呢
他杵著人頭杖，突然好奇地回頭望了望，沒想到正對上巫女若有所思的目光。
邪見：！！
他表情一肅，淡定轉身，步伐調整，繼續穩重的跟在殺生丸身後。
冷汗落了下來，
巫女看他了！看！看他了！
不會是想淨化了他吧。
不不不！殺生丸少爺在！
那個巫女定然是打敗不了殺生丸少爺的。
想到自家主人那實力，邪見輕舒了一口氣。
但是……
他腦中靈光一閃，
剛剛……從不繞路的殺生丸殿下是.……輕微側了一點點身吧！
是.……吧？
邪見捂臉驚恐，
難道堂堂地殺神丸殿下竟然打不過一位亡者巫女嗎？
他的殺生丸少爺，居然放下驕傲讓路了！
邪見心裏流淚，
我可憐的殺生丸少爺。
咱們還是走快點吧！
邪見想著想著腳步加快了許多，一頭撞上了殺生丸的腿上。
他猛地坐了個屁股蹲，抬眼，茫然，
怎麽了？
嗷！
邪見抱著頭上隆起的大包，流下兩條熱淚，
果然，不能亂想。
又被殺生丸少爺聽見了嗎？
殺生丸停下腳步，冷眼看著突然出現的櫻花林，突兀出現在正中間，擋住了去路。
拔刀，狠劈了過去。
破碎的櫻花漫天飛舞，化作煙霧消散。
櫻花樹輕輕移動，露出了條長長的石階，石階上落滿了櫻花花瓣，妙齡女子身著巫女服，從高高的石階上，款款而來。
邪見探出腦袋：“欸？”
怎麽又一位亡者巫女？
“就是這股邪氣，”妲婼說道。
桔梗點點頭，
眼前死去的巫女亡魂上，沾滿了村子裏的那股邪氣。
想必，這就是三十年前離開的巫女。
沒想到，竟是在這人跡罕至的深山之中，淪為一縷亡魂。
巫女年紀很小，大抵十六歲左右，眼神純澈，蒼白的膚色如冰冷的涼玉。
她看著眼前的殺生丸，神色凝重，
“妖？”
而且是大妖。
“妖族，前方是人類聚落，你出現在此地，為何？”巫女睜著圓亮地眼睛問道，聲音是稚嫩的清甜。
人有人途，妖有妖道。
如殺生丸這般外放妖氣，在有法師、驅魔師或巫女守護的地盤，視為尋釁。
邪見可不怕她，
“哼！我們想走哪道就走哪道，輪得到你一個小巫女來指指點點？”
怕不是又隻能淪為殺生丸少爺刀下亡魂。
巫女腮肉鼓了鼓，眉頭皺起來：“你們.……”
話還沒說完，刀鋒已至。
巫女驚懼著飄著身子，險之又險得避開這一刀，即便沒砍中，魂體也被刀鋒蘊含的妖氣削弱許多。
她原本凝實的魂魄，變得有些透明和縹緲。
抿著嘴，大大的眼睛閃過畏懼，
但她依舊沒有逃開。
擋路。
殺生丸抬眸看向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亡魂。
漫天的妖力化作刀刃斬向小巫女。
魂體本能顫抖著，刀刃未至，逼人的妖氣就已經要將她的魂體逼散。
太強大了，毫無避開的可能性，小巫女心中升起絕望，
她顫顫巍巍憋的閉上了眼。
下一瞬，破魔箭光矢瞬發即至，將漫天的刀刃卷向天際。
“這！好強！”
邪見呆愣出口。
殺生丸轉身，眸光一寒。
小巫女疑惑地睜開眼，卻見眼前風平浪靜。
肩膀一鬆，正要舒出一口氣來，隨之又有一隻箭驟然射中了她的心髒。
她呆呆地低下頭，
亡魂是不會痛的。
箭入心髒，也不會再死一次。
可旋即，箭尖爆發靈力，像一顆小球，射中目標之後，迅速擴大，瞬間將她整個魂魄包圍。
極為聖潔純淨的淨化靈力。
光球包裹著的靈魂傳來慘烈的哀嚎。
邪見愣在原地：“那個巫女.……不是救那個巫女的嗎？”
同類相殘？
心狠手辣！
邪見的汗毛豎起，偷瞄桔梗，
真是可怕的巫女！
殺生丸地眉頭微動，看向光球，麵色冷淡。
耀眼聖潔的光芒逐漸散去，
裏麵的人卻讓妲婼一驚。
小巫女全然沒有方才美好的樣子，
純白的巫女上衣浸滿了血，染為和下身一樣猩紅的血色，血流成小股不斷順著衣角流下，
紅色的衣袖下，竟是一雙森森白骨，原本柔軟貼身的巫女服頓時失去了支撐，空蕩蕩的，不難想到衣下的場景。
這副模樣，委實太過淒慘了些。
桔梗一怔，放下了執弓的手。
小巫女純澈的眼睛充斥血紅，麵貌猙獰，縷縷黑線像細小的蛇遊走在她臉上，全然沒有方才嬌俏的模樣，露出了原本怨魂的模樣。
“你是誰？”她的聲音變得淒厲，猩紅的眼盯著桔梗。
難掩怨恨。
桔梗上前，回道：“我是桔梗，受淺間村村長之托而來。”
桔梗？
殺生丸原本想要離去的身影一頓，目光投向不遠處那道纖細的巫女身影。
邪見神色激動，指著桔梗正要對殺生丸說，卻挨了一暴栗。
是不是過分了些？
邪見情緒低落閉嘴。
殺生丸少爺，桔梗啊，
那不就是，傳聞中的你弟媳？
呸！犬夜叉怎麽配當我們少爺的弟弟呢？
正閃過這個念頭的邪見，腦袋又多了一個包。
這廂，小巫女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
“淺間村？”
小巫女哈哈哈大笑，笑的諷刺而淒絕。
她歪著腦袋，可怖幽冷的臉帶著詭異，
“他們找到你，是想超度我？還是想再殺我一次？！”
濃烈的怨恨充斥了整個空間，夢幻的櫻花，轉瞬成了無數飄落的血，血色漫天，下一場悲淒的大雨。
桔梗看著她，搖了搖頭，說：“近日村裏老人一個接一個離奇死亡，我隻是接到委托，前來驅邪。”
“驅邪？”
小巫女冷笑一聲：“他們要驅的，是自己人心的邪！”
隨著這句話落，怨氣開始凝聚成實質的邪氣，彼世還較為弱小的巫女，瞬間在這強烈的怨恨加持下，實力翻倍。
時間仿佛凝滯了，漫天的血雨化作最利的暗器徑直全數射向桔梗，
小巫女聲音淒厲：“多管閑事，既然如此，你便同他們一樣去死吧！”
長弓橫在身前，暴漲的靈力化作一麵護盾，血雨一落在上麵，便簌簌化作點點黑霧，
如同被蒸發了一樣。
桔梗便是這樣，走到她身邊，觸碰到了她的靈魂。
溫暖的光從她的手掌散發。
充滿怨恨的靈魂，漸漸平息。
小巫女猙獰的臉上的黑線褪去，紅著眼，看著麵前的巫女：“你，是想超度我嗎？”
桔梗搖搖頭：“如你所見，我亦是懷抱怨恨死去的亡魂，沒有資格超度你，”
她語氣柔和，
“但，你願意給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空氣一時靜默，桔梗耐心地等待著。
良久，小巫女點點頭。
“好。”
※※※※※※※※※※※※※※※※※※※※
殺殿出場啦！我有沒有盡！我！所！能！的！誇！他！
妲婼：那我要關小黑屋多久！
小白作者：額.……（舉手弱弱道）我努力。
另，
我真的太垃圾了啊啊！！
都沒反應過來給願意灌溉我這歪小樹苗的天使一個大大的感謝！
感謝給我灌溉的：澄魚小天使~，辣雞晉江什麽鬼小天使~，起名廢小天使~
非常謝謝你們的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