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4章 掩埋的決裂過去
周遊覺得自己大腦裏麵仿佛擁有兩個完全不同的思維。
思維之一的天使告訴周遊,讓他清楚的知道事情不對,因為眼前青衣人不是半魂之體,不是那神魂不穩,力量耗盡到滿頭華發甚至隻能以交易換得晴兒活死人身體,來減削神魂損耗的蓬萊宗主。
眼前青衣故魂是曾經真正的長生道者,強悍到站在九重之巔,諸神都無可匹敵之輩。
而此刻,那樣強悍的故魂,散漫神情裏卻有幾分認真:
“我於劍之一道領悟已傳承劍中……”
周遊猛然抬起眼。
聽到這兒,不用誰來提醒,那段被周遊深刻掩埋於記憶深處的過往就那麽自然而然的浮現。
那個玩笑一般的承諾,長達百餘年的練劍遊曆和相知,留在焚天劍中的傳承,而後決裂五百年光陰……
就在周遊抬眼那刹那,被他遺忘的光陰如同按下八倍快進的電影。
曾經離開夜魂族,跟著故魂走上長生道路,成為長生道者的周遊,忽然而然的就想起來:
在宗主問他有什麽心願,想要了解夜魂因果時,原本他以開玩笑般的態度,問過對方最為不擅長的是什麽。
周遊想起了曾經與身為長生道者的宗主相處那段點點滴滴,而此時九重之巔小院裏麵,被他想著的故魂卻看向了眼前的人。
在提起劍靈和周遊的刹那,晴兒已經到了宗主麵前。
灰影人從對晴兒幾次攻擊都沒能夠落到實處,心中便知道,自家這小院能夠攔的下周遊,卻阻止不了眼前這位。
“咳咳。”
之前晴兒言語之中的不滿,讓他不由幹咳兩聲,而後搶步上前,與童心一左一右擋在宗主麵前時,還難得開口解釋般,說了一句:
“兩位勿怪,我家童心不愛說話,想來言辭簡短,沒啥不敬的意思。”
透明人是何等眼力,雖然因為借用的活死人身體不給力,如同碰上天敵般,兩次被童心摜擲於地,但在停手後隻稍加觀察,便已經能夠發掘出童心神魂中的異常。
當下他也沒生氣,反而對邁步進了小院,出現在幾人麵前的晴兒微微抬手。
原本已經走到了長生葡架之前的晴兒,被透明人製止,也隻能抿了抿嘴唇,雖然滿心不願意,卻還是沒有再多說什麽。
“其實我還是想要確定一下。”見晴兒當真聽透明人命令,沉默下來,灰影人到底還是沒有忍住,開口詢問道:“幻境的異常是你們搗的鬼?!”
作為幻境主人的灰影人之前雖然早就聽出些許不對勁來,可一直沒有機會問,現在總算是逮到時機了。
不過在問完之後,他還是下意識看了宗主兩眼。
“是。”
透明人回答的也很爽快,甚至他也和灰影人一般,同樣轉頭看向故魂:“按照之前事情發展來看的話,似乎宗主是早就知道晴兒的不對勁了?”
這一句話,他雖然用了疑問語氣,可態度卻帶出幾分篤定來。
“坐下說吧。”
宗主笑了笑,神魂受損嚴重到已經無法起身迎客的她,隻含笑倒出兩盞清茶,伸手示意他們坐下:“想來兩位也是為了我蓬萊新任掌舵周遊而來的吧?”
被蓬萊宗主提起的周遊,此時雖然身處幻境,卻已經徹底陷入了回憶之中:
他記得,那時還沒有建立蓬萊師門,從來隻以長生道者自居的故魂十分佛係,甚至心大的對自身短板也沒有絲毫隱瞞的意思。
所以在周遊那時玩笑般詢問“不擅長什麽”時,就很是爽快的答曰:劍道。
大道五十,人遁其一。那時剛剛踏上長生道路的周遊,對於因果之事並不算清楚。
屬於修真小白階段的他,於是借著那個在夜魂族時,長生道者欠下的承諾,周遊便說了一句:
——“我想要修你的劍道傳承。”
身為長生道者的她,縱然實力強悍,可從不曾執過劍,又哪裏來的劍道傳承給周遊?
原本隻是想要以一個不可能的要求,將那位閑雲野鶴般,又仿佛能夠隨風而去的強者留下。
甚至在此後百餘年的光陰裏,完全舍去夜魂力量,專心吸納天地靈氣的周遊,與長生道者同行中,了解到夜魂族之外的山川大海、九州各地人情風俗。
而還在紅塵曆練,那平生從未執劍的長生道者帶著他走過洪荒,向劍爐第一人鑄劍師定製焚天,踏上了每日練劍的旅途。
最初的刁難變成日複一日的懊悔,又在年複一年裏麵變成了敬佩。
就在周遊以為同遊天地間,他們關係已經改變,甚至開始心生出種自己於那位長生道者是不同的。
可惜他這邊才開始對未來抱有小小奢望時,那位長生道者卻從最初握劍都能傷手的菜鳥,練到了一劍光寒十四州,短短百餘年間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領悟劍道。
當年的周遊太過順風順水,以至於心底升起的小小奢望,從能夠想到的最好,變成了想象不到的最壞時,心態崩塌。
出離憤怒的賭氣決裂,在那位長生道者一如既往的平和中變成了長達五百年的絕別。
明明是了結因果,卻因為他將焚天劍意中的傳承強行逆改成殺戮法則,神擋殺神佛擋弑佛的強悍殺意,讓其擁有足夠實力去遊戲人間。
可惜他翻遍每一處山,走過每一處水,卻都沒有了當年初臨九州的悸動,萬花叢中遊過,時間越久,那段被周遊刻意遺忘的記憶就越是深刻。
以至於現在重新被喚起後,即便知道自己身處幻境之中,可再次麵對當年長生道者的周遊,忍不住想要將心底積壓許多年的話問出來。
麵對故魂,他神色少有嚴肅道:
“你將傳承留在焚天之中,就隻是為了斷因果嗎?”
青衣人沒有說話,隻是抬手將焚天劍倒轉,握著劍身將劍柄處遞給周遊。
周遊沒接焚天,他聲音低了下來:“你我相處百餘年……”
說到這兒,剩餘的話還梗在喉嚨裏頭的周遊,便看到了對方麵上一如既往的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