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道婆
如果按照庭悅的想法，大姐姐這個長相氣質，上可管得住夫君，下可理得了世家雜事，哪家公子能得這樣一位妻子，怕是夜裏都舍不得睡覺，擔心自己醒來，發現是個夢。
儀式進行到這裏，才算徹底結束。
賓客們在前頭吃席麵，小姑娘們則躲在荔枝樹下麵吃荔枝和茶點。
庭語拉著庭祺說話：“這次大姐姐及笄，排場弄的這麽大，賓客請的卻不多，可見父親母親是真不肯把她嫁在交州了。”
“父親大約已經托瀾嫂嫂在京城裏頭替大姐姐相看了。”庭悅往庭語嘴裏頭塞了一顆荔枝，“大哥哥自打從江陵回來，一下了家塾就回房用功，我還在這吃荔枝，真是慌死了。”
庭語將嘴巴裏頭的果肉咽下去：“大姐姐估計是不會考這次鄉試的 ，二哥哥應當會同你和大哥哥一起去。唉，要說讀書用功，我是比不過你們幾個的，”
庭悅眼見著她的神情又要低落下去，連忙扶住了她的肩膀哄一哄：“誰說你比不過別人，姐姐一向是最機敏的。”
庭語輕輕拍了拍庭悅的背，示意她無妨：“你還是進房用功吧，不過想著今日正好有席麵叫你鬆快鬆快，出來了還想著讀書，倒不如回去。”
庭悅帶著金芽往清芷榭走，半路上忽然又轉了個頭：“那碟子白麵甜發糕幾個姐姐們都不大喜歡吃，咱們去把它拿來，我帶回去看書餓了正好能墊一墊。”
金芽笑著嘀咕“姑娘您也不差這一口啊”跟在庭悅後麵。
忽然就看到一個道婆在孫姨娘身邊的婢子山雁的引導下往姨娘院的方向走。
“今兒大姐姐及笄，家裏可是請了道長來？我怎麽沒聽說？”庭悅問金芽，雖老太太喜歡念佛，但我朝尊道教為國教，紅白事請一請倒也不算太稀奇。
“是請了，隻是聽說隻請了正一道的幾位羽士，來給姑娘算八字再祈福，沒說請坤道呀。”金芽看著那個道婆直歎驚奇，“姑娘，會不會隻是那位道長長得像女的，其實是個男的？”
“是乾道那不更壞了，正一道可不是全真道，他們是不戒葷腥、不戒女色的。我瞧著她衣裳是坤道的樣式，錯不得。”庭悅遠遠地往荔枝樹方向走，盯著那道婆在姨娘院方向隱去了。
腦海裏麵翻湧過一大堆巫蠱之術啊，寫符咒害死人之類的宮鬥宅鬥的故事。
從不相信這些玩意的庭悅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咱們先別打草驚蛇，你我就當作什麽都不曉得，二姐姐那兒……先不要同她講，二姐姐才幾歲，還不經事呢。”
可是姑娘你比二姑娘還小呢。金芽心裏麵呐喊。
人既然進去了，總會有出來的時刻。庭悅思索良久，還是先去把那碟子白麵甜發糕拿來自己端著，頗有些緊張地帶著金芽進了姨娘院。
姨娘院的構造和清芷榭不同，是從正院往後頭衍生的，正廳辟了間小教室，是白姨娘平日教家裏頭姑娘規矩用的，西花廳出去有排屋子給了白姨娘，孫姨娘則是住在東花廳四方圍攏齊整的小院落裏頭。
庭悅還走進姨娘院，就看見山雁正站在東花廳外頭守著，看見她還笑盈盈地主動搭話：“今兒大姑娘及笄，三姑娘不在外麵吃酒，可是來看白姨娘？”
庭悅將手上端著的糕點往高處捧了捧，衝著山雁甜甜一笑：“前頭點心多得很，我拿一碟子來孝敬姨娘。山雁姑娘可要來嚐一嚐？”
山雁連忙擺擺手：“姑娘這麽說就要折煞奴婢了，快去找白姨娘吧。”
庭悅單手托著碟子，右手提了裙角，還沒跨過去西花廳的門檻，忽聽見山雁在外頭喊了一聲：“誒！三姑娘！”
庭悅回頭：“山雁姑娘可還有什麽事？”
山雁有些局促：“您是剛從那棵荔枝樹下頭來的嗎？”
“是了呢，姐姐們都覺得白麵甜發糕不夠甜，不過我和姨娘都喜歡吃這個，山雁姑娘若是真想吃就來拿一塊，我又不是小氣的人。”庭悅做出善解人意的姿態來。
山雁尷尬地一笑：“姑娘抬舉我一個奴婢了，還是快進去找你姨娘吧。”
庭悅做出春花般活潑燦爛的小表情進了西花廳。
白姨娘聽庭悅說了來龍去脈，小聲地教訓：“你摻和這個做什麽，內闈私事，將來做官人的人，如何要碰這些！”
庭悅心中大震，方才的緊張全部轉化為濃重的委屈，辯白裏頭都藏了哭腔：“這大宅子裏頭，哪家不是汙糟的，哪個不為自己求點什麽，我，我隻是害怕，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的……”
白姨娘連忙過去哄，拿了帕子給女兒擦臉，拍著女兒的背輕聲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是宮裏頭出來的人，什麽沒見過，隻是，唉……我隻是不想你陷到裏頭。”
庭悅收拾好了麵容，心中的好奇更盛：“姨娘，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麽？”
“我能知道什麽，孫雪青自打你父親上了京，每回郎中來給夫人看肚子裏頭的胎，看完了，總要被她請到院子裏頭給自己也看一回。”白姨娘嘁了一聲，“她是還想再生個兒子出來？也不看看那年紀，比你爹還大呢，生不出來就改成找個道婆給她念有喜咒不成。”
“姨娘，這，不對啊，她要是想再要個孩子，直接讓父親來找婦科聖手來不是更方便。”庭悅一陣頭大，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白姨娘冷笑：“她又不是沒找過，這不是沒用嘛。先頭我肚子裏頭剛有了你，她就日日過來看，說我這胎肚子圓，先恭賀我什麽瓦片之喜。我呸。”
庭悅沒把宅鬥給弄清楚，倒是先明白了為什麽白姨娘辛辛苦苦學了三年連個童試也沒考出來。
她實在受不了白姨娘東拉西扯的本事，臉上也泄了氣：“姨娘，孫姨娘找道婆，除了指望這些有的沒的讓自己生個孩子，八成還打了害人的打算，咱不如先猜猜，她頭一個要害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