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老太太病了
吳聖手見了帕子裏頭包著的丸藥沫子，仔細聞嗅一番，又拿水化開驗了驗：“這裏頭倒也不是毒物。”
樓修遠懸上去的心總算稍微放下來點，吳聖手深吸一口氣，道：“放了醋柳果，還有南詔國的菌子。”
“聽聞南詔的菌子有些對身子極好，這醋柳果是什麽？”樓修遠小心地問。
吳聖手哼了一聲：“老太太近來可是常吃牛羊肉一類？這醋柳果是甘州的東西，都是延年益壽的，隻是……”
“隻是什麽？”樓修遠懸下去的心又回了上來。
吳聖手微微閉了眼睛：“和牛羊肉一樣，都是發的，老太太經受不住，體內濕氣毒氣隨著內熱一道都排了出來，稍有不甚，便氣血虧盡而亡啊。”
樓修遠大驚失色，聲音裏頭都帶了顫抖：“這這……先生，為今之計，該當如何？”
吳聖手的眉頭一直皺在一起，緩聲道：“老夫如今也隻能是試著用些清熱東西替老太太消一消，能不能挨過去，也要看老太太自己，隻是樓大人，您也得問清楚這丸子是從哪兒弄來的。”
樓修遠心下了然，立刻叫了俞氏來審。
俞氏根本就不想趟這趟渾水，怎奈何樓修遠心裏頭一向認為內宅私事再如何都輪不到他自個來管，她隻好硬著頭皮攬下了這差事。
她帶了人輕手輕腳地將常熙堂從裏頭到外頭全翻了個遍，也沒找著庭語說的老太太在吃的那罐丸子藥。
沒了法子，隻好先從丫鬟婆子下手。
老太太身邊的丫鬟彩霞是個老實的孩子，和俞氏說一年前她跟著老太太去西華寺禮佛，門口碰上一個瞎子老道直接抓住老太太的手連連說有緣。
他一邊摸老太太的手相一邊問她是不是最近眼睛不大好，家裏頭有四個孫女兩個孫子，還有個外頭認的。
還說，還說，他還和老太太說她如今眼疾難愈，全是因為與自家兒媳婦八字相衝的緣故，必須要點化破解，否則後患無窮啊。
還和老太太說，您要破解之法，就得您下月十三一個人到他們玄妙觀來找通正道長。
俞氏聽到這裏已經氣血上湧了，當日晚上立刻把下衙門的樓修遠叫來：你娘如如此糟踐我，你還要我來幫你查探，真是好大的臉啊！要查你自己查。
玄妙觀是交州有名的道觀，樓修遠派去的人回來說，裏頭是有位道號叫通正的，隻是，唉，叫通正的那位道長年方八歲，莫說卜卦了，連字都還沒認識幾個。
又因著老太太那日是一個人去的玄妙觀，誰都不知道她見的那位通正道長究竟是誰。
樓修遠隻好硬著頭皮去問自己母親。
老太太這些天剛消下去一點，身子還很虛弱，一見兒子來問，立刻神情激動地攀著他的手大聲嚷：“都是她害我，都是她害我！”
在旁邊的吳聖手嚇得半死，立馬把樓修遠給拉開了：“樓大人，老太太現在受不得激，等過幾日您再問吧。”
這一事隻好又擱置。
庭悅怎麽想都想不明白，原先她在孫姨娘那兒看到的是一個道婆，怎麽如今逆推到現在，變成了瞎子老道和八歲的通正道長。
白姨娘也摸不清楚，隻微微歎了口氣：“我去勸勸二姑娘，害人容易認罪難的，莫要讓你們爹爹猜忌寒心才是。”
又過了好些日子，老太太總算艱難地化險為夷。
隻是吳聖手說，老太太的身子本是肝火旺盛，內熱過多，這回拿了醋柳果和菌子混成的丸子一激，雖說把內裏頭的瘴氣全發了出來，隻是操之過急，那些疹子什麽的怕是消不了了。
如今老太太身子又虛，若是再大發脾氣，內熱旺起來，表裏的熱氣還在淤堵，怕是神仙也沒用了。
樓修遠每天下了衙門就往常熙堂跑，一邊伺候湯水一邊旁側敲擊地問她見的通正道長是哪個，那丸子藥是誰給的。
因著他害怕老太太又暴怒起來，進程十分緩慢。
倒是庭悅又收到了“程家姑娘”來的信。樓修遠對盧國公家小女喜歡和庭悅寫信這件事表現出了極大的寬容，還曾暗戳戳地跟庭悅表示：
盧國公程允恭頗受陛下信重，你平日和國公爺家的姑娘寫信，記得也多提提為父。
庭悅十分訕笑著答應了他，自打經曆過江陵一事，樓修遠大概自己也想明白了，悶頭幹事雖要緊，與那些重臣該有的聯絡還是不能少。
陸雲起先是謝過了庭悅提供的微不足道的信息。而後居然根據她上次瞎編的那個故事寫了五百字的讀後感，言辭懇切得像是庭悅寫了個千古悲劇，他為男主女主二人郎有情妾無意的悲慘結局大哭了一場似的。
最後，他十分客觀地給庭悅做總結，女孩子要拒絕男孩子的心意，最好的法子就是找個機會把他送你的那 些東西裏頭挑個最值錢最有心意的，找個機會無聲無息地塞回去就行。
他還戲謔地補了一句，我瞧你腰間掛著的那個竹蜻蜓玉墜兒就不錯，水頭極好。
庭悅老臉徹底紅了紅，心裏頭大罵陸雲起不要臉。又摸了摸那個應懷送的玉墜兒，感歎自己傻得厲害。
應懷又不是自己，月例銀子能省則省的。一個玉墜兒她不識貨收了，雖說樓家眾人都不曉得這玩意兒是應懷給的，最多隻當作是白姨娘攢下來給她的貼補，但於應懷來說，這不就是她接受的意思表示。
庭悅一陣頭大。
樓修遠每日一下了衙門就得想法子怎麽去老太太那邊溫和地套話，總算是人生中第一次正麵意識到自己親娘的殺傷力。
有幾天他自己都快被老太太折磨地想要發火，硬生生地忍了下來，這就還算了，俞氏有時候還會明知故問地湊過去：“今日母親可說那玄妙觀的通正道長究竟是哪位了嗎？”
樓修遠一口氣憋得慌，堵在裏頭，生生覺得自己老了十歲。
隻是沒想到這回老太太身子大概養著養著總有好的時候，應家卻出了白事。
應懷應福的親祖母跟著兒子外放赴任，大壽已盡，老人家要歸宗安葬，幾家男丁也都已報了丁憂，準備回四明呆個三年。
故而這回，應家特特意意派了人來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