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想回家

  出租車駛離了濱海大廈。


  此時，晚霞已消失，天色完全黑下來，繁華的南滬褪去白晝的喧嘩。街燈亮了，透進車內的昏黃光線猶如彌漫的思緒，嫋嫋遊移。


  避開任雨逼視的目光，抬手揉揉緊脹的眉心，過了半晌，肖天曄側轉頭開了口：“你還沒吃飯，餓嗎？”


  車駛出了主幹道，拐上一條車流量驟減的輔道，街燈燈影之下，道路顯得空曠而安靜。


  任雨在等著肖天曄告訴她車要開去哪兒，他醞釀半天，卻隻問她餓不餓。她沒好氣地說道：“我不餓！我要下車！”


  她剛扭過頭去，肖天曄就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生怕她不顧危險做出什麽跳車之類的傻事。


  任雨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嚕咕嚕叫起來，打臉來得太快，她訕訕地拔高聲音又加了一句：“我餓不餓，也不關你事！”


  肖天曄的手被她重重甩開！

  感覺用力過猛，任雨又下意識用眼角餘光回看了一眼，擔心他飛出去的手會磕碰到哪裏。


  “任、雨！”


  肖天曄一字一頓地喊她，聲音有些失魂落魄。


  任雨本能地轉過頭去，車內光線昏暗，肖天曄凝視著她的眼神如烈日般灼人，卻又帶著一絲沉鬱。


  “怎麽？”任雨不自然地回了一句，急忙錯開視線，轉頭看窗外，她怕再多看一眼，就會泄露心底掩藏的不舍情緒。


  大概是見慣了小情侶鬧別扭，中年大叔司機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勻速開著車。謹慎的肖天曄欲言又止地動了動唇，終究沒有再說下去。


  沉默橫亙在他們之間許久…


  初秋微涼的風襲進車內。低垂夜幕下，一條絕美的海岸線，蜿蜒綿長。放眼望去，遠處有漁船燈火，近處白色海浪有節律地拍打岸邊，任雨聞到久違的大海氣息。


  雖然不知道肖天曄要帶她去哪裏，但她都已經不費力地來到了海邊，還有什麽理由不繼續逃離陸地？


  不遠處那片大海看上去已如墨汁般漆黑，她的家就在那大海深處。深海宮的人魚祖母曾經說過，人類和人魚不能在一起，有悖天倫，後患無窮。


  肖天曄，再見了…


  不知不覺間，任雨的視線漸漸模糊，海與天的界限混沌不清，她的淚水滑落，滾燙地爬進了自己的唇角…


  過了幾分鍾後，看著窗外的任雨冷不丁再次重複了一遍：“我想下車！”


  在任雨看向窗外的時候，肖天曄也慢慢斂起沉在眼眸底處的失落，稍稍整頓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他故作冷靜地開了口：“你腿腳不便，下車要去哪？”


  “我想回家…”


  任雨仍然趴在車窗邊，海風時不時揚起她的鬢發，纖弱小巧的肩膀偶爾隨車身起伏抽動一下，看上去像一個迷惘憂鬱的逃學少女。


  “這裏方圓五公裏都打不到車，現在天又黑了，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說完，肖天曄隨即又幾乎是懇求地試探道：“你先在我妹妹家住一晚，明天一早我就送你回家，怎樣？”


  雖然他們原本也不太熟悉，現在卻儼然是一對真正的陌生人，肖天曄的心像被一根細細的尖刺紮了一下，他的眉頭擰了擰，再沒舒展開來。


  “也不遠了，就快到了！我妹妹的房子就在那！”順著肖天曄手指的方向，任雨看到前方幾公裏處有一個燈光透亮的橢圓形海灣，很多幢低矮的房子矗立在那。


  房子在海邊？

  就算答應肖天曄，今晚她也可以偷偷溜出去，不然現在肖天曄是不會丟下她一個人的。


  這麽想過之後，任雨回應道：“那好！明早我一定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