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莊周
龍曦見女孩沒搭理自己，以為剛才真是幻覺，便笑著對她打招呼。
季夢蝶裝作才發現他來的樣子，展顏一笑，邀請對方坐下喝茶。
坐下後，兩人都沒有說話。
女孩是從未有過這樣的體驗，心裏小鹿亂撞，麵上微微泛紅，隻能將臉埋在書冊裏，不知如何開口。
少年則是有些恍惚，這段時間他苦苦思索法器、股份、權利、勢，這些前世上學時從沒有考慮過的問題。所幸不論是認知還是行動，都有所得。
此刻坐在辰金雷楓的黃雲樹冠下，看著茶盞中飄起的渺渺輕煙，嗅著院落裏淡淡的花香，覺著身心放鬆，飄飄欲仙，不似在人間。
這才是神仙應該過的日子，什麽名利爭鬥，什麽打打殺殺，都是對神仙二字的褻瀆啊。
龍曦想起前世看過的仙俠小說，大多數都可以歸為黑社會修仙。
苦修千年的元嬰修士，為了一株靈草就大打出手，殺人如麻。
何必呢？就不能大家一起種種田，研究怎麽繁殖靈草嗎？
活了千年時光還是躲不開為了外物爭鬥，似乎過的還不如前世的小民。
躺平看看手機，逍遙自在，快活不也勝似神仙麽？
他回想自己穿越到這個修真世界的曆程，過的並不算開心，看似真實，又很虛幻。
或者說是夢幻？想到這裏，龍曦坐直身體，低聲輕歎：“真像莊周夢蝶.……”
女孩看書一陣，半個字都沒讀進去，她其實一直在偷偷關注身旁坐著的少年。
突然聽他歎息，說出來的六個字讓人不知何意，感覺像是在說自己，她心裏即羞且怒，於是薄斥道：“你說什麽呢？”
“啊~”龍曦一激靈，反應過來，看見季夢蝶俏臉微紅，嘟著小嘴，正瞪著自己。
他此時還不知道自己的冒犯，有些發木地回道：“是說我家鄉的一個典故。”
“什麽典故？”女孩好奇心一下提了起來，她的名字與家裏同輩修士不同，其實是有個從未對人說起過的秘密。
“哦，就是有個叫莊周的人，他曾經夢到自己變成了一隻美麗的蝴蝶，在空中四處飛舞遊蕩，快樂得忘記了自己本來的樣子，也忘了自己是由莊周變化而成的。
等他醒後，夢境還清晰地印在他的腦海裏，他起身看了看自己，又想了想夢中的事情，十分迷惘。
他竟然弄不清自己到底是莊周還是蝴蝶了。
究竟是他在自己的夢中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在它的夢中變成了莊周？
現在究竟是一隻蝴蝶在做夢，還是自己在現實中回憶夢境？”
這番話，讓季夢蝶愣住了，她第一個反應是，好美的故事。
然後她很生氣，覺得龍曦肯定是因為自己的名字，所以花言巧語編了這個動人的故事。
但她看少年說完故事後，依然眼神迷茫的樣子，又不自覺地為對方辯解，認為他不是這樣的人。
“你知道我的名字嗎？”女孩輕聲詢問，大眼睛認真盯著男孩。
“啊？”龍曦從回味自己說的故事中清醒，奇怪地說道：“知道啊，不就是季孟蝶嗎？”
“你知道中間的字是哪個字嗎？”這個問題很重要，女孩在心裏祈禱。
“孟呀……”少年拿手沾了茶水，在矮幾上隨手將字寫下。
“咦~字真醜。”季夢蝶開心起來，伸手將水漬抹掉，又將茶盞裏的水倒在芊指上，寫了個夢字。
字體清秀，一如其人。
龍曦看愣了，這才反應過來，慌忙支吾道：“我沒有，我不是，我不知道，哎呀~我不是那個意思.……”
季夢蝶饒有興趣地觀察男孩張皇的樣子，心裏莫名高興，笑著說道：“你這個故事，很有道的深意呀。”
“啊，是嗎？是嗎……”龍曦見對方沒有糾纏自己唐突佳人，鬆了口氣。
“嗯，明己老祖書裏寫的，天地與我共生，萬物與我為一，此即道也。”季夢蝶俏皮地拍拍桌子：“你說的故事，是不是很合明己老祖的道言？”
“emm~是麽……”龍曦撓撓頭，用上全部閱讀理解的能力，都沒想明白故事裏麵有什麽道的深意。
也難怪他高考語文考的不好了，沒辦法，天賦問題。
“你知道我名字的由來麽？”不知為什麽，季夢蝶這時候很想和少年分享自己的小秘密。
“不知道……”龍曦瞥了眼笑靨如花的女孩，美如畫中仙子。
他不敢多看，低頭望著矮幾上的茶盞，片片嫩葉猶如雀舌，碧液中泛起陣陣幽香，水中似乎有個飛舞的蝶影。
“我娘懷我的時候，夢見一隻黑色蝴蝶撲入懷中，因此給我取名季蝶。”女孩將矮幾上的茶盞端起，抿了一口清茶，微苦泛澀，回味卻無比甘甜。
“登仙大會前一夜，我夢見自己變成了一隻蝴蝶，盤旋天地，看遍高山大河，人間盛景。”
女孩語氣從迷惘到堅定：“醒來後，我就知道自己一定能成為仙師。果然，我不僅成了仙師，資質還是罕見的單靈根。”
季夢蝶瞪了少年一眼，嘟著嘴說道：“我本來大比是三連冠的，都是因為你，哼~”
龍曦泛起苦笑，撓撓頭，不知怎麽接話。
女孩幽幽說道：“你千萬不能放棄，一定可以解決同參問題的。過幾天，我就去找家裏的老祖問問，肯定有辦法的。”
有人關心的感覺，真的挺好，龍曦堅定地回道：“嗯，不會放棄的。”
兩人相視一笑，又默契地偏開眼神。一時間，仿佛他們的喉嚨都打上了結，空氣中滿是溫馨的沉默。
年輕的少男少女，小口抿著茶水想著如何說話。
“你……”
“我……”
兩人默契地同時出口，又一起失聲而笑，龍曦做了個女士優先的手勢，季夢蝶才輕聲笑道：“你什麽時候任務做完？”
“就今天了，也是正好來向你道別的。這次真的很謝謝你，幫了我一個大忙。”
“應該是你幫了青雲城的大忙吧，我代家裏的老祖謝謝你才對呢。”季夢蝶知道少年做的事，能得到平食殿主管‘千年裏最重要發明’這個評價。
顯然這事對於青雲城是十分重要的。
龍曦搖搖頭，固然他覺得化肥的發明，是能活人無數，足可以立碑樹傳的。
但這幾天他想了很久，又覺得自己沒有那麽偉大，目的並不單純，其實依然還是雙贏，各取所需罷了。
正當他想和女孩告別，準備再去搜尋一會，完成最後的任務時，突然兩人都察覺到澎湃的靈氣，從東方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