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盟野以令寶珠乾光（六）

  卿幼做了一個夢。


  夢中永遠是微風和煦，天朗氣清。


  她與滄曳相愛，一同遊曆大江南北，最後在桃花道救了一隻桃花精，然後準備成親。


  一片桃花盛開，花開如錦，枝椏上懸掛的祈福牌，紅色的穗子迎風搖曳，有鶯飛蝶舞，一隻桃花精在她頭上，追著她的腳步抖落陣陣花雨。


  “小錦雲別鬧啦。”


  “嘻嘻！阿璃阿璃，我今天聽到兩句話——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益其室家。”


  “怎麽？小錦雲動凡心了？”


  一個一身粉裝，麵容嬌俏的少女化形，挽住了她的胳膊，“才沒有，我隻是想到了你跟滄曳哥哥，你們什麽時候成親啊？”


  “你偷聽我們講話？！”


  桃花精躲開她的手，調皮地笑道：“整個桃花林都是我的！我才沒有聽你們講話，是它們告訴我的！這可不賴我！”


  “小錦雲，你要是再欺負阿璃，我可要把你關在這裏咯。”一個溫柔的男聲傳來，她回頭，看到一個男子拂開花枝走了過來。


  一身白衣勝雪，腰間配一塊青色的玉佩，墨發玉冠，劍眉入鬢，眉心一縷紅痕，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噙著笑，氣質矜貴清冷，高不可攀，仿佛一腳踏進凡塵的神祇。


  “你堂堂冥府之國的魔君，欺負我算什麽本事？小心你們婚禮的時候，我不給你們送花！”桃花精跳出老遠，似是很怕他。


  “阿曳。”她笑著朝他伸出手，牽著他在花下漫步，“阿曳，好像這麽多年，一直都是我牽著你走，在臨神山脈，在月河，在冥府之國，在人間。”


  “怎麽，終於將一個小孩兒養成自己的夫君，感覺如何？”


  “分明是個小粘人精。”她笑著調侃一句，停下腳步，朝著後麵退了一步，落後滄曳半步，“從今以後，就該你帶著我走了。”


  她看著滄曳拽緊了她的手，正要笑，卻不知從哪裏伸來的鎖鏈勒住滄曳的腰，將人拽進了一片黑暗。


  “阿曳！！”


  她追進去，那一片黑暗之中，盤踞著一條雙目猩紅的巨龍，巨龍伸著前爪，兩個爪子之間，滄曳毫無聲息地綴在那裏，有細小的電弧在他身體上遊走，讓他無時無刻不在細微地痙攣，血從他的指尖衣角滴答滴答落下，在黑暗中泛起紅色的漣漪。


  “放開他！”她召出長劍就朝著巨龍奔去。


  “你真的要救他？”巨龍張嘴問，語音中有笑意，“你看清楚。”


  仿佛有一陣風吹過，巨龍身後的影像顯現出來。


  那是一片歡騰的人間，煙火笑聲，繁華喧囂。


  而這片太平景象之下壓著的就是滄曳，再往下，無數的魔物趴在他腳下，仿佛是在吸他的血，又仿佛是受製於他無法觸碰到人間的光明。


  他仿佛是被獻祭的，用來維係這一片安穩的犧牲品。


  “你要救他，人間就要死千千萬萬人。想要他平安，就要用人間的苦難換。你真的要救他？”


  “天下蒼生，與我何幹？！千萬萬人，我隻要他！”


  話音落地，人間的人如同惡鬼一般湧了過來，鋪天蓋地，比之前巴在滄曳腳下的魔物還要駭人。


  卿幼猛地睜開眼，大口喘氣。


  她實在想不通，怎麽會夢到魔君滄曳，竟然還會夢到跟滄曳兩心相許，甚至為了他，她選擇放棄人間的安寧。怎麽可能？！

  修仙的目的，就是要扶弱濟貧，護佑蒼生。怎麽能為了心愛的人，讓人間的無辜之人遭受劫難？甚至，這個人怎麽可能是罪大惡極鮮血滿手的魔君？

  可分明那個自己做選擇的時候，沒有絲毫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