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盟野以令寶珠乾光(八)
卿幼之前晉升到仙王中境的時候,耗時整整三天三夜,這一次晉升仙王上境,按道理來說她耗時應該更久,但或許是因為有乾光珠助力,又可能是因為她擔心黎曳所以心境不一樣,等她睜開眼的時候,其實天才剛剛擦黑。
可山中歲月長,她難以分辨到底過了多久,四周靜得能聽到岩壁上的水落進潭中的聲音。
她從潭中躍上來,來不及蒸幹衣裳,便朝著洞口衝去。
短短幾十步路,千百種不好的想法輪番在她腦海中演繹,又輪番被她否定。
如果黎曳真的出了什麽事,她一定要將洗靈山夷為平地!還要將魔君摁入深淵,為黎曳陪葬!
可才剛到洞口,她就猛地停住了腳步,甚至腿一軟,不得不扶住生在洞口邊的一棵樹,搖落了滿頭滿身的雪。
暮色四合,森林中能見度極低,倦鳥歸林,啼聲如咽。
黎曳躺在一丈之外的雪地上,點點薄雪覆在他臉上身上,讓他看起來更加像一尊冰雕玉砌的玉像,有幾隻兔子在他周圍圍著,東嗅嗅西拱拱。
畫麵美得讓人不忍破壞。
可這尊玉像身上有裂痕,紅色的,斑駁的;這尊玉像還遭人虐待,衣衫破損,傷痕累累。
溫度很低,黎曳的眉毛上都結了霜花,可卻看不到他因呼吸吐出來的水汽。
卿幼的心往下一沉。
想到第一次在燕熾懷中看到他時,他因為發燒通紅的臉;想到他醒來時紅色的眸,昏過去拉著自己的衣袖不放手;想到他迎著搖曳的燈火走過來,朝著自己伸出手喚“阿幼”;想到他小小一團窩在自己懷中,卻說要帶她去看永安盛大繁華的花神祭;想到他推開自己衝向冠天刺下的那支長箭;想到他昏睡在自己懷裏,恬靜軟糯的模樣;想到他牽著自己的手,說就當他是為天下人而死時眼中的天真堅決……
她有些呼吸不上來,伸出的手都在顫抖,眼中搖搖欲墜的淚水讓她的視線晃動,聚焦困難。
從出生到現在,她第一次感受到人與人之間的溫情,來自這樣一個雪雕玉砌的小孩兒,讓她相信可能這世上還是存在一些美好。
而現在,他躺在地上,仿佛破碎。
卿幼按緊了心口,那裏疼得仿佛被鈍刀一刀一刀淩遲。
她輕輕地走過去,像是怕驚擾他的休息,甚至是怕驚擾他的呼吸,然後緩緩地跪下來,按在了他的手腕上,冰冷刺骨,毫無溫度。
一滴淚砸落下。
她死死咬住唇,又伸手去試探他的呼吸,像是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的蜘蛛絲。
萬籟俱靜,仿佛一萬年那麽久。
一絲溫熱的呼吸拂過手心。
卿幼捂著嘴,不知是哭是笑。她想探靈力進入治愈他的傷,卻猛地想到第一次這樣做的時候他在睡夢中的痙攣,隻能收回手;想將他抱起來,卻怕他身上有其他的傷。
最後隻能用靈力蒸幹了周圍的雪,將溫度升起來後將自己蒸幹的外衫裹在他身上,最後用靈力托起他,朝著洗靈山邊界一路疾馳而去。
邊界上紅色的結界波光粼粼,卿幼抽出長劍,顧不得許多全力一擊,打開一道裂縫,整個洗靈山震動,無數魔物大笑著蜂擁而來。
卿幼帶著黎曳躍了出去,回手一道金色的光芒填在了裂縫處,擋住想要突圍的魔物,金光照亮了半座山。
可結界融合需要時間,卿幼不可能放任這些魔物突破結界跑出來,可感受著黎曳微弱的氣息,她越是心急越是急躁,手中的靈力傾瀉如注,直接將另一邊的魔物盡數掀開去,一些魔力低下的小魔物甚至當場消散。
“什麽人在那裏?!”一個粗獷的男聲在黑暗中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