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遴選君後太湖巨蟒（三）
龍舟往前行進，兩岸風光如畫，一行白鷺沿著青山起伏的曲線朝著藍天飛去。
一眾貴女們，沿著船舷兩側一直坐到了船尾，半句多的話都不敢說。
滄曳將酒杯放回案上，抬手接了一片杏花瓣，“好景良辰，可有人助興？”
眾人相互看看，皆是低頭。
“不必緊張，本座又不會吃了你們。”滄曳手指在膝蓋上敲了敲，看向卿幼，“權皇轉世。聽聞你在聖女大賽上，跳過《朝歌行》，可願跳給本座看一看？”
卿幼搖頭，“不願。”
“為何？”滄曳也不見生氣，隻是輕輕地笑了笑，“本座多年前曾有一位故人精通此舞，倒是對朝歌行有些了解。如今已有千年，你跳出來，本座還能幫你看看，是否有失誤，不好麽？”
“誤便誤了，有什麽要緊？橫豎登仙關已經封閉，龍脈葬於歸墟，朝歌行便已經失去存在的意義。”卿幼看了他一眼，依舊拒絕。
一位粉衣佳人站了出來，“尊上，我乃何尚書之女羅琦，既然沈小姐不願為大家助興，那羅琦願一舞，還希望尊上允準。”
陽瓊眯著眼看何羅琦，何尚書的嫡女早已嫁出永安城，這是何府的庶女。
舜哥哥曾說，永安城中也有些人，打著兩頭倒的主意，一邊吃著天啟的糧餉，一邊打著討好魔君的主意，更有甚者，想將自己的女兒嫁進冥府之國，指望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還真有！
滄曳招手，便上來了一群樂女，在杏花樹後坐下，演奏指定的曲目。
永安城的貴女們，容色都不會差，就算何羅琦隻是一個庶女，但是此刻纖腰軟肢，媚眼如絲，也是我見猶憐，讓人心動。
沈雲清看了一眼滄曳，隻見他的手指隨著音樂打著節拍，微微眯著眼，仿佛真的是在欣賞舞曲。她心對中何羅琦滿是不屑。
就這樣的舞，也想勾引魔君，真的是不自量力。
何羅琦一曲跳完，最後一步直接跨到了滄曳桌案前，仰起頭，漏出白皙脆弱的脖頸，看著滄曳，附贈一個柔若無骨的笑，“敬請尊上點評。”
滄曳換了一邊側倚，“尚可。”
再無他話。
何羅琦含羞帶怯的臉上漸漸蒼白，再滄曳又看了她一眼之後，慌張地跪好伏首，然後退了下去。
接著又有幾個人上去獻舞，滄曳對那些有意無意的勾引卻視而不見，讓人不覺有些疑惑：他不是要選君後麽？怎麽看著卻是個不近女色、不通情調的冰人？任那些女子在她麵前，如何搔首弄姿，都不見他多給半個眼神。
直到有一位小姐，跳舞跳到最後，已經站在了他的側手邊，借著最後一個姿勢，就要朝著他倒下去，來一出投懷送抱。
陽瓊卻直接站起身，一股靈力纏在了那女子手腕上，將人狠狠拉開，摔進她自己的座位中，怒喝道：“成何體統？！”
滄曳此刻才睜開眼，看向陽瓊，興味地挑起眉，“瓊花公主？”
“是。魔君有何指教？”
“聽聞，聖女大賽之時，瓊花公主，也是一舞傾城，不若在這裏，為本尊跳一支？本尊，親自為你伴奏，如何？”
卿幼皺起眉，疑惑地看向滄曳，被陽瓊按下了肩膀。
“榮幸之至。”
滄曳凝出一管紅玉的蕭。
陽瓊的一支舞跳得英姿颯爽，頗有幾分寧羽的風韻。
滄曳的眼神在在場所有人的麵上滑過，眉心隆起。
他的這支蕭，與夭璃的琴是同時成的，分別煉化了一條龍的半顆龍魄，彼此之間會有感應，尤其是奏響的時候。
而此刻，他就感受到了蕭上反饋而來的激動，那細微的顫抖，朝著他不斷傳遞著一個信息：金桐龍首琴，就在這裏。
一舞終了，他幽幽地開口，“誰帶了琴？”
眼見他神色不對，眾人麵麵相覷，都有些懼怕。
“若是帶了，自己拿出來，否則，本座不客氣。”
陽瓊退到卿幼身邊，跟她低語：“這是怎麽了？怎麽他的樣子，跟被搶了心愛之物一樣？”
卿幼也是不解地搖頭。
滄曳身上收斂的威壓，此刻漸漸開始擴張，無源而起的風以他為中心，朝著周圍掃去，風刃越加尖銳，壓得有些沒有修為傍身的貴女已經在角落團成一團。
直到一股巨大的壓力，從上至下兜頭壓了下來，而沈雲清隻覺得腰間的儲物袋被一股暴力捏破，金桐龍首琴當即就摔了出去，她連忙朝前一撲，將琴接在了懷裏。
周圍逼冉的氣氛突然一鬆，然後散開。
沈雲清鬆了口氣，看了看懷裏的琴，鬆了口氣，卻聽得周圍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
她這才抬頭，一截銀色的衣角，往上，是滄曳嚴肅凝重的臉，她便無由地落了一身冷汗，翻身站起來，在滄曳麵前垂首站好。
“她懷裏的，不會是傳說中的金桐龍首琴吧？”陽瓊在卿幼耳邊低聲道。
“哪裏來的？”滄曳一伸手，金桐龍首琴便自己翻進了他的手中，上頭的琴弦一陣，發出一聲低低的悶響，聽著就像是嗚咽。
沈雲清雙手在袖中捏成拳，道：“之前雲鬥閣送到府上的。”她說完看了一眼卿幼，又道：“原本是送給姐姐的，隻是當時姐姐休息了，我就代未收下了。我找大殿下驗過這琴，說是金桐龍首琴，大殿下吩咐先放在我這裏。畢竟姐姐是權皇轉世，與雲鬥閣沾上關係不太好，所以這琴就一直擱置在我那裏。我總想著這事要跟姐姐說一聲，所以隨時都帶在身上，可這些時日，姐姐在府上的時間很少，沒有找到機會同她說這件事……”
這番話，將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琴是雲鬥閣送的，讓收的人是陽舜，與她沒有半分關係。甚至她還在其中諸多考量，妥妥的細致周到的好妹妹。
滄曳點點頭，抱著琴轉身，直接走到了卿幼麵前，將琴放在她麵前的桌案上，“權皇夭璃的舊物，試一試？”
卿幼不僅僅覺得這琴眼熟，甚至能夠想象出手指撫上琴弦的觸感，每一根琴弦會發出什麽樣的聲音，仿佛這琴本就是她多年所有，她熟悉它就跟自己的手指一樣。
這一次，她沒有拒絕。
凝神，手指觸到琴弦的那一刹那，一股激動的喜悅從琴弦上傳遞到腦中，像是離家日久的孩子，在此刻終於回到家中，那種毫不偽裝，直白又單純的喜悅。
卿幼嘴角勾了勾。
一陣蕩悠悠又十分歡快的調子從她手下流泄而出，湖麵不多時便有遊魚飛躍出水麵，簇擁在龍舟周圍，朝聖一般擺起白色的水花。
奇怪的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彈哪支曲子，滄曳卻玉簫一轉，跟她來了個合奏。
周圍的山巒中，飛過來許多飛鳥，盤旋在龍舟周圍，不鳴叫，隻是靜靜地拍打翅膀，而且越來越多。
後麵跟隨的護衛船上，陽舜所在的船隻與蕭欽所在的船隻齊頭並行。
“怎麽會有那麽多鳥？還有魚？”蕭欽看著近乎被飛鳥整個圍起來、被遊魚團團環繞的龍舟，不解地皺起了眉，“也沒有感覺到劇烈的靈力或者魔力波動啊。”
“傳說中，權皇夭璃的金桐龍首琴，可召百鳥；而魔君的赤玉龍魄蕭，可喚水族。”在他們側首邊的卿凰道。
這時候陽舜倒是想起來，之前雲鬥閣送去沈府的金桐龍首琴在沈雲清的手上，可能這就是沈雲清跟滄曳的合奏吧。
白塔的預言果真沒錯。
如果沈雲清真的就是未來冥府之國的君後，那很多事情就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