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血泊中的母女相認（三）
“本宮沒興趣聽你講故事。”薑貴妃抽回衣裙，語氣極不耐煩。
說完，薑貴妃往後挪，尋了張椅子優雅坐下，順便撣了撣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錦心不管薑貴妃願不願意聽，執意說道：“不管娘娘願不願意聽，我都要說。”
薑貴妃臉上滿是不屑，漫不經心的端起手邊桌上的杯盞，輕抿香茶。
頓了片刻，錦心又道：“十八年前的一個晚上，杜桃枝未滿月的女兒半夜發起高燒，於是讓她的夫君朱老二帶著女兒去求醫，朱老二抱著女兒去求醫的路上碰到一個人，柳絮。”
薑貴妃乍聽柳絮，端著杯盞的手僵住，忙正眼看向錦心，凝神認真傾聽她敘說。
錦心吞了吞口水，道：“那一天，柳絮手中同樣抱著一個女嬰，但她恨這個女嬰。天遂她願，讓她與朱老二碰上，不知他們兩人是如何達成的交易，最終改變了兩個女孩的命運。那一天，他們互換了手中的嬰孩。”
啪——
薑貴妃手中的杯盞墜落，碎了一地。
錦心定定的看著薑貴妃，看到她的手不停的顫抖，看到她的臉變得煞白。
“而我就是柳絮手中的女嬰，我才是真正的梅若菱。”錦心目光淒切，右手捂著自己的胸口，乞求的看著薑貴妃，希望她能放了臻兒。
“你們去把臻兒抱過來。”薑貴妃驀地站起來，指向不遠處的奴婢時，聲音急切，呼吸不穩。
錦心聞言，懸著的一顆心終是放下來了，眼巴巴的眺望去抱臻兒的奴婢。
過了許久，抱臻兒的奴婢空手而來，神色有些慌張。
錦心沒看到臻兒，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隻見奴婢附在薑貴妃耳邊耳語兩句後，薑貴妃臉色白了又白，身子癱軟在椅子上。
錦心心中突感不安，焦灼的掃了眼四周，倏的起身，往方才奴婢去的方向奔去。
薑府府邸極大，前廳視線開闊，錦心方才一直盯著奴婢的身影看，所以對大致方向有個了解。
憑著模糊的方向感一路找到了攬月閣，當踏進屋的時候，看見兩個下人圍著木箱麵麵相覷。
錦心在屋裏隨意的掃了一眼，看到半掛在床上臻兒的繈褓時，瞳孔驟縮。
眼珠子在屋裏尋不到臻兒的身影，憑直覺衝到木箱前，在看到裏麵小小的身影時，眼前陣陣發黑。
小小的一團，身體已僵硬，呼吸停止，臉上慘白，嘴唇發烏，隻有臉頰處幹錮的血跡那一點點紅。
不再粉嫩可愛，不再睜開眼睛好奇的看著滿世界，不再哭鬧歡笑。
錦心眼中的淚水無聲的滑落，可她倔強的忍著哭聲，固執的認為臻兒隻是睡著了，總會醒來的。
她小心翼翼的抱起幾乎沒有份量的臻兒，走到床邊拾起繈褓包裹住臻兒。
然後坐在冰冷的地上，倚靠床沿，緊緊抱著懷中的繈褓，嘴裏念念有詞。
“臻兒，娘說過會帶你去看雲，看海，看世間最美的風景。你爹說過會教你武功，教你騎馬射箭，等你長大了娶世間最好的姑娘，你一定會等到這一天的，一定會等到……”
這時，薑貴妃從門口踏進來，抬手揮了揮，兩個奴婢福了福身退出正房。
薑貴妃反手關上門，緩緩走進錦心。
錦心聞聲抬頭，臉上掛滿淚珠，眼中茫然一片。她豎起食指放到嘴邊，輕輕“噓”了一聲，然後輕聲道：“小聲點，臻兒睡著了，別吵醒她。”
明明淚水不斷，說話的語氣偏偏煞有其事。
薑貴妃手指微顫，眼中霧蒙蒙一片，卻依然保留傲然，挺直腰杆俯瞰錦心。
“你大膽，竟敢誆騙本宮，拿子虛烏有的事戲弄本宮，待本宮查清定要了你的命。”
薑貴妃指著錦心的腦門，鏗鏘有聲。
她用眼神在屋裏尋找著什麽，看到桌上的茶水後頓住目光，然後提著茶壺，拿著杯子放到錦心麵前。
“本宮不信，本宮不信…”薑貴妃邊喃喃自語，邊拔下發簪，刺破手指。
和碗一般大小的杯子裏盛滿清水，一滴血落入杯中。
薑貴妃取完自己的血之後，拉過錦心的手，同樣刺破她的手指，放到杯上。
整個過程，薑貴妃的手未曾停止顫抖，直到錦心的一滴血落入杯中。
兩人皆屏住呼吸看著杯中的兩滴鮮血。
直到兩滴血融合在一起，薑貴妃眼中最後的堅持霎時潰散，眼淚奪眶而出。
錦心怔怔的看著融合在一起的血，恍若置身夢中。
怎麽可能？這個時刻惦記著奪走她性命的女人不可能是她的母親。若真的是她母親又怎會不要她？對她百般算計千般折辱，又為那般？
可是這兩滴血偏偏溶在了一起，多麽諷刺，多麽豔麗奪目，似在笑話她，嘲諷她。
她的母親不要她，一次次逼她走在生死邊緣，如今還害死了臻兒。
那些經曆過的痛苦，此時像潮水般襲來，似要淹沒她，像魔爪般掐住了她的脖子，不能呼吸，心口處仿佛壓著千金，莫名疼痛。
錦心不知自己怎麽了，感覺快要崩潰了，她不要相信這是真的，她寧願相信自己是杜桃枝的女兒，也不要相信是薑貴妃的女兒。
“不——”
一聲歇斯底尖銳刺耳帶著絕望的聲音破空而出，直衝雲霄。
仿佛這個華貴的房間為這淒聲慘叫所震懾，跟著搖晃了一下。
薑府諸人聞聲，無不心頭發緊，被這聲悲鳴感染。
連路過薑府的路人身子也跟著顫栗。
與此同時，錦心揮手打翻杯盞，仿佛隻有如此，才能否定她與薑貴妃的母女關係。
“我不信這是真的。”錦心的眼中盛著近乎崩潰的絕望，聲音嘶啞顫抖。
薑貴妃癱倒在地上，淚水決堤，目光渙散，仿佛隻是失去了靈魂的軀殼。
昔日那個高高在上，高傲冷豔的女人，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眼中的神采一去不返，除了悲傷還是悲傷。
悲傷籠罩著她們兩人，連空氣裏也是滿滿的悲傷，仿佛萬年也化不去。
突然，門被踢開，南亦辰衝了進來。
滿地的淩亂，若遊魂般的兩個女人。可南亦辰隻呆呆的看著錦心懷中的臻兒，眼中的痛苦不亞於她們兩人。
南亦辰毫不猶豫提劍直指薑貴妃。
咣當！
眼看劍入薑貴妃咽喉時，門口飛來不明匕首，生生擊掉南亦辰手中長劍。
南亦辰不做猶疑，拾起劍，欲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