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一物降一物
書院內,李元碩在竹園外徘徊,溜達到中午的飯食都快要消化完了,竹林盡頭才有另一道身影匆匆趕來。
來人在他耳畔低語後,他臉上馬上浮現雀躍欣喜神態,掏給他一塊銀錢把人打發走後,摸著下巴尋思。
鄔易請了病假?
他生龍活虎的能有什麽毛病,尤其知道他私下往文泉鎮了,更是樂不可支。那不是他的大本營嗎,這小子往那去做什麽?不明擺著往自己手裏栽嗎?
細究起來,倆人並沒什麽深仇大恨,就是打小過慣了錦衣玉食日子,突然有人不順從自己,想給他苦頭吃而已,尤其這次常假回來,他看在他妹妹長得不錯份上想緩和關係,誰知這小子竟冷聲說,讓他別動不該有的心思。
他都屈尊降貴來緩和了,那小子竟用那種看癩蛤蟆的眼神看著自己!
眼下他請病假又跑到自己地盤上,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撞到手裏,不抓住才真傻。
竹林沙沙聲作響,盤旋幾步後還真讓他下定了主意。
一個時辰後,一輛低調的馬車從書院門口離開。
李家富甲一方,雖是商戶,但也絕非是小門小戶,如今酒類都是掌權者掌控,但裏麵水也很深,像是如今私人不許釀酒,更不許經營者私下釀酒。
想做酒品生意的,除非你是官釀酒,也就是從官營的酒庫批發給下麵的酒樓,大點的酒樓再批發給下麵的酒館或者是腳店。
另外一種就是榷曲,就是酒樓跟其它的酒壺可以釀酒,但是你釀酒所需的酒戶,必須是官釀酒曲,相當於用酒曲的酒戶向朝廷額外繳了一筆酒稅。
製度嚴苛下,朝廷都會在各州城設立酒監,專門管控就酒類的官職,李家二房老爺娶的就是本地酒監的女兒,所以李家就是這麽發展起來的。
雖說官釀酒聽起來挺氣派,但你釀酒的原料可不是朝廷撥給你的,是必須得朝市場購買,再加上私人酒樓,散戶釀酒不得要購買官釀酒曲?
其中門道複雜程度難以想象。
一鬥麥大概可以做成六斤四兩酒曲,而這官釀酒曲賣的話,就得賣到一百五十文以上,利潤之大,水之深,可想而知。
而李家三房呢,手裏可攥著數不清的田地,坐擁田莊無數,每年單是要處理佃戶的事,就準備了五個專門的管事。
三房手裏鑽著糧,二房又是手裏有權,加上大房那邊釀酒手藝出名,專門在京城那些富人雲集的地方鑽研經營,這白花花的銀子還不是閉眼往他們家兜裏蹦?
李元碩是三房這邊的嫡子,可是他祖母的心肝。
他自個沒啥本事,但誰讓他剛出生就有雲遊到這的高僧批命,說是將來能光耀門楣,讓李家好好培養,本就是嫡子,又加上這層光環,可是在家李家受盡了寵愛。
家裏對他寄予厚望,那可不是得打小培養?
夫子名師跟流水似得往府裏請,但也不知是沒開竅還是別的原因,硬件設備如此好,卻隻考到了童生。
老夫人想著可能家裏風水不旺他,三房商議之後,把人送白鶴書院。
他能進白鶴書院,別指望是靠才學這個敲門磚,那是家裏的銀子以及數不勝數的美酒才將門路給敲開的。
打小寵愛於一身,所以才養成說一不二的性子,他之所以針對鄔易也完全是雞毛蒜皮點小事,如果這小子能及時跟他賠禮道歉,自己倒也不說什麽了。
可誰知道他個窮小子,竟不把自己放在眼裏!
所以有現下的結果也別怪別人。
他前腳剛趕到家去跟祖母請安,後腳就派人去打探鄔易落腳點。
李家雖有三房,但因為老大常年在都城經營,拖家帶口常見不得麵,二房又因為娶了酒監的閨女,需在定州那邊處理交接賬目的事,也在那邊駐紮。
雖說兩個兒子孝順,每到逢年過節會拖家帶口回來。
但是終究不是常伴在身邊左右的。
三房這邊守著祖產又不斷買地經營,雖看似是家裏最沒權勢的,但常年累月陪伴的還是三房,人心都是偏得,李元碩在老太太膝下長大,說是她眼珠子一點不為過。
這邊他剛跨進院,那邊就有消息傳到老夫人耳朵裏了。
老太太睡得早,吃了飯消食之後就躺下了,這不還沒睡著呢,就聽見貼身婆子報備說少爺回來了。
“這不是剛結束常假,怎麽又趕回來了?”
雖疑惑,但已經催促下人伺候穿衣,雙腳幾乎剛踩在地上,門外就傳來咚咚咚腳步聲,隨即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回她道,“這不馬上就到祖母壽辰,我也無心學習就快馬加鞭趕回來了!”
身邊的婆子趕緊誇少爺孝順,又不動聲色的拍著老夫人馬屁,說有福氣。
老太太知道孫子脾性,定是逃學了,又見他對自己滿是依賴孝順,那點小不痛快也就煙消雲散了。
柔和明亮火燭在紗窗上跳躍,故作不悅的點了下孫兒腦門,“你啊,明知道家裏對你期望,偏還那麽任性,一會你父親回來責備你,祖母可不管。”
李元碩摸下鼻子,“這樣啊,那我就走唄,反正看過祖母我就滿足了,就是可惜祖母壽辰那日,大家歡聚一堂,偏我一人……”
老太太受不得他可憐模樣,明知他故意,還是敗下陣來。
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你這個冤家”
李元碩知道祖母軟化露出得意笑來,高聲道,“祖母,趕路沒來得及吃飯……”
不等他說完,老太太急聲吩咐下人快準備。
一夜無夢。
重回到自己地盤上的人李元碩似是蛟龍入海,逍遙不已。
他昨晚已經派人去打聽鄔易下落,但早上下人匯報沒找到他人的蹤跡,這倒奇了怪,不過得知他過來的消息是絕對沒錯的,既如此那就慢慢找唄。
他一個大活人竄到自己地盤上還能憑空消失?
去祖母那邊請安吃早飯,又琢磨起等祖母壽辰時準備什麽賀禮,但又想到二房也要回來祝壽,心裏的煩躁就跟野草一般蔓延起來。
倒不是對二伯有什麽意見,就是二伯的嫡子,隻比他大一歲的堂哥太煩人,兩人年齡相仿,又都是嫡子,難免要被擺在一起做比較。
因為他出身時高僧批命,大家就對他另眼相看,加上祖母疼愛,自然視他為眼中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