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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螳臂

  諾大的廳堂內,清脆的算盤珠子撥動聲接連入耳。


  重新修繕好的王家酒樓依舊富麗堂皇,隻是門外行人過往匆匆,但沒多少客人入內,暖色的燈火,名貴的熏香,甚至是二樓傳來的清雅絲竹聲,越發襯得酒樓孤單寂寥。


  小廝靠在門檻上打盹。


  洪掌櫃正在櫃台上看著賬本算賬。


  忽的,算盤聲一頓,男人抬頭問道,“這個月的玉容散、七白膏怎麽還沒送來?”


  作為首屈一指的酒樓,菜色好,環境好是一回事,在別的地方也不能馬虎,像是尋常的打尖住宿的客棧,自然是沒有這些洗漱之類的用品。


  但是王家酒樓有啊。


  七白膏用上,麵容光滑去皺,還能去除臉上的黑斑,玉容散長時間使用,可以去除麵上的痘印,順滑白皙,這種澡豆隻有鎮上的白家才有。


  因為價格貴數量少,往常隻有他們王家才訂購。


  但是這個月都快要到月底了,該送來的還是沒到。


  他這麽一問,倒驚醒了正在打盹的小二,他慵懶的舒展了下身子,“晌午白家那小娘子來過一趟,說是最近兩個月咱們修繕房屋,客人少,采買的澡豆也不多,這七白膏之類的就先供著清風樓那邊使了。”


  這玩意用料考究,工藝複雜,所以每個月都有固定的數量。


  清風樓那邊要的多,他們就沒有了。


  洪掌櫃麵帶不悅的合上賬本,“上個月月末不就已經跟他們說過,這個月照常送來嗎?”


  怎的到這節骨眼上,多出這麽多說辭。


  小二見掌櫃的麵帶慍怒,心裏也不是滋味,要是在以前,清風樓算個屁啊,有他們家酒樓珠玉在前,除非是房間住滿了,客人們才會退而求其次的去住那個酒樓。


  但誰讓他們這一場大火,歇業了兩個月呢。


  清風樓那邊瞅準時機,拉走了他們不少客人,聽說那邊東家新從定州那邊聘來了一個掌櫃,前些日子弄什麽‘曲殤流水’活動,最近幾日又在庭院裏麵搭了個棚子。


  也不知道從哪兒拉來一些會樂器、通音律、善舞蹈的色藝並重的官妓來。


  每天夜幕降臨的時候,就弄些什麽紅袖添香,對對子的噱頭。


  搞得那邊是日日輕歌曼舞,絲竹管弦聲不絕於耳。


  偏偏他們請來的是官妓,大家還沒由頭說什麽,在這個朝代,借助這些人來籠絡人氣吸引眼球,在那些讀書人眼裏並不是什麽羞恥為之不屑的事。


  相反,像那種名氣大,才情好的妓女,在文人學子眼裏還有挺高的人氣。


  當朝大多是以官妓為先,大多數是為官府出麵的商業項目中增添人氣的,比如定州秦宗家不是酒監嗎,每年舉辦的開煮新酒時,都會拉她們來造勢。


  捧著花鬥鼓,托著諸色果子蜜餞,端著酒杯頻頻勸酒,官妓給美酒做宣傳,隻是官府服務的其中一類。


  給酒樓、茶肆等場合服務,也是其中一個項目。


  但是知道歸知道,理解歸理解,這種職業界限又不是特別清楚,在大點的城鎮還好些,規範,到他們這種小鎮上,那裏麵的貓膩就多了。


  正經的做口碑的酒樓一般不會采取這法子。


  但清風樓被他們壓的時間太長了,現在瞅準機會想反壓回來,手段頻出,不過不得不承認。


  對方確實風頭正盛,不然一直合作的店家,也不會不供應他們澡豆了。


  王家酒樓還有清風樓都處在位置最好的街道上,相隔距離也不遠。


  自從那邊生意好了後,那些夥計沒少過來招搖跟說風涼話,洪掌櫃脾氣好,不說什麽,但是下麵的這些夥計心裏也不服氣了,要不是被東家跟掌櫃的約束過無數次,現在早就跑過去跟人打了無數架了。


  算了,小人得勢,且讓他們猖狂一陣吧。


  夥計托腮的手滑落,整個人頓時驚醒。


  他打了個嗬欠,正要再次眯眼的時候,外麵隱約傳來響動聲。


  …………


  秦宗加入後,非但沒有平息憤怒,相反,如今姚蟬的處境越發的艱難。


  剛從縣衙那邊脫身。


  “姚蟬,他的情況好像有點不太好。”


  申沛一直注意著這男人的神色,先前他臉上還有點血色,現在血色頓消不說,像被人掐著喉嚨一般,呼吸十分困難,他口唇還出現了青紫症狀。


  姚蟬迅速的摸在他手腕處,脈搏細速,按壓稍重點就消失了。


  不用設備輔助,他此時的血液肯定下降到臨界點,心腦血管失去了自身調節,很快就會出現冠狀動脈跟腦血管灌流不足!

  這已經是休克中期了。


  姚蟬此時臉色跟他一樣的難看,這證明她先前的判斷沒有錯誤,胸腹聯合性損傷,這種休克率可高達百分之六十,死亡率足有百分之四十多。


  這種數據還是有現代醫學環境的情況下估算出來。


  像他們這種要設備沒設備,要幫手沒幫手,要環境沒環境的時代,死亡率要更高了!

  這人活不成了,肯定活不成了!

  病情這般嚴重複雜,連續開胸兩次,現在還休克著,腹部髒器還受損出血,還在休克中,她,她第一次產生了動搖的心思!

  “姚蟬?”


  “姚蟬!”


  幾道驚呼聲喚醒了她的理智,大家都盯著他,都在等待著她下一步的安排。


  不知是察覺到她的放棄,還是造化弄人,本來還在昏迷之中的男人,這會突然睜開了眼睛,他眼前發黑,花費了好些時間才看清楚身邊站著的人。


  所處在的環境。


  他,沒死嗎?

  不應該啊。


  眼睛艱難的轉動時,在偏測看見了略有幾分眼熟的小丫頭,她紮著兩個小啾啾,臉蛋紅撲撲,跟快要成熟的蘋果一般,他眼前眩暈,那張麵孔逐漸同他一直朝思暮想的女兒重疊在了一起。


  真好,他這種人,在臨死前還能見到那個小人兒。


  是女兒來接他走了?


  隻是身邊為什麽還有這麽多討厭的人,他眯著眼睛,大口喘息,不,不是說,不要再多費周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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