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 因果
錢老爺平時走哪都一副好說話的模樣。
但能打下那麽大的家業,積累了這麽多財富的男人,你指望他跟自己傻白甜的閨女一樣,沒心沒肺,跟張白紙一樣,那可能嗎?
某些事,隻是按下不言語而已。
但剛剛親家母的那副做派,已經足夠證明什麽了。
他目光炯炯的望著那個跟女兒年齡相仿的娘子。
她眼睛裏是真誠,是拯救了病患後的欣喜。
錢老爺推開了一直攙扶著他的錢喜,顫顫巍巍鄭重的朝姚蟬行了一禮。
“多謝……”
語言不多,但每一個字都帶著顫意跟感激。
姚蟬也沒推辭,結結實實大大方方的受了這禮。
她做什麽要謙虛,本來就是耗費大力氣救來的嘛。
接受了對方的感謝後,她指著身側的男人。
“救人,他也有份,令愛能順利產子,他功不可沒……”
她有一說一,自己來的時候,人家已經幫忙把孩子生下來了。
治病救人,那都是爭分奪秒,所以有時候,就算她本事大,也趕不上那關鍵的分秒時刻。
功勞有人家一份,她不能全部受著。
“也多謝大夫了。”
錢老爺恭敬的跟人道謝。
在旁人眼裏,一個女人被陌生男人看了摸了私密的位置,那就已經失了名節,失了婦道,這是任何人難以接受的。
但是名節是重。
但對一個險些失去女兒的父親來說,這根本不值一提!
這二人把閨女從鬼門關拉回來,還讓她順利的產下外孫,這就是他父女的恩人。
他真誠的朝葉端道謝。
接下來,他說了句失禮後,就著急的進屋子探望女兒。
姚蟬呢?
因為還要觀察產婦,所以不能及時離開,就在門外守著。
這邊也沒葉端的事了。
錢喜把人送到門口,付給他一筆不菲的診金後,恭敬的目送他離去。
錢喜看的通透。
他才不管對方地位如何,身份如何,隻要救活了他家姑娘,那就是他們的恩人。
至於那筆銀子。
錢家哪裏會在乎那點銀錢。
懷揣著一大筆銀子的葉端,此時回家的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有了這筆錢,欠屋主的房錢可以還上了,也能買下不少白米白麵。
入冬以來,娘身上穿的一直是幾年錢的襖子,這麽幾年,早就又僵又薄,根本不保暖。
現在手頭寬裕了,買新棉花,給她新做一身!
還有,再扯上兩匹布,給娘裁剪幾身外麵的罩衣。
他們母子住的屋子,沒逢雨天雪天,都會漏,娘上了年紀,受不得寒,一會需再找兩個匠人,好好修繕下屋頂。
他邊走邊想。
娘這些日子為了家裏生計,沒少在寒冬裏給人漿洗衣物,手皴裂,腫成蘿卜了,一會得去藥鋪抓些藥做些凍瘡膏……
缺錢的日子太久了,以至於現在手裏多了錢後,他在第一時間,就把錢用在何處安排好了。
長長的街道跟往日一般,人聲鼎沸。
往日單薄的衣物抵不住這寒意,但今日不知為何,竟渾身暖呼呼的。
他停在路邊,看著屠夫熱情招呼著客人,並把客人要的肉,麻溜的把肉包起來時,心中有了主意。
家裏許久沒有肉了。
張屠夫送走客人,第一眼就看見攤子前站著的穿著單薄,外袍漿洗的發白的年輕人。
他輕聲歎息了下。
葉大夫好像又清瘦了許多。
這日子是不是又難了?
但怕被對方看出破綻,他很快整理好表情。
在對方還沒開口時,麻溜的割下一塊三花三層的肉,麵帶笑意要塞給他。
“好些日子不見葉大夫了,是去別地發財了吧?哎呦,今個您來的可是巧,我這塊肉賣不動了,不嫌棄您就帶走吧……”
葉大夫母子也是夠淒慘的。
老母親眼睛幾乎全瞎了,每日還要為了生計四處奔波。
別的大夫出診,都是掙的盆滿缽滿。
偏偏葉大夫隻會給婦人接生。
雖說手藝很好。
但是誰又能像他這樣,把媳婦的命看的比麵子更重要?
他可見過好幾戶人家,自家婆娘生不下孩子,在床上奄奄一息,就這也不請他去幫忙。
愣是看著一屍兩命。
這種身份跟職業不被人接受,所以日子過得清貧也不難理解了。
葉端知他好意,但還是從錢袋裏掏出十幾枚銅錢,整齊的放到了他攤子上。
“平日張大哥照顧的夠多了,今日哪兒能再舔著臉讓您破費,這是肉錢,您收好……”
“哎……”
屠夫正要拒絕,但餘光瞥見他錢袋裏滿當當的銀子時,動作停下了。
這是……
哎呦走運了!
街裏街坊的,他怎麽不知這人清高,不輕易接受他人好意?
眼下他有錢了,自己真為他高興!
知道此時他不是打腫臉充胖子,也就欣然接受了。
看著自己的恩人日子越過越好,他哪兒能不高興呢。
就在倆人說著家常時,街道拐角處傳刺耳的驚呼聲。
葉端循聲望去。
隻見一個馬車橫衝直撞襲來,或許是因為慣性,馬兒掀翻了路邊的攤子,在他們受驚的神色中,直衝衝的朝他們的豬肉攤子襲來。
張屠夫比量了下他跟葉大夫的懸殊體型。
然後一把將人扯到身後,以對抗衝擊。
“籲……”
還好,在距離他們一丈開外的地方,車夫終於把失控的馬車控製住了。
馬車停了,周圍被殃及的小販跟路人,壓下恐慌的心情後,紛紛圍住了馬車。
青天白日的,這趕車的怎麽這般不小心,要是傷著人了可怎麽辦!
一時間指責聲紛至遝來。
緊接著,那馬車上跳下來了公子哥打扮的人。
陳景林下車後,先是踹了趕車的車夫一腳。
緊接著又盯著那些看熱鬧的人。
這種做派,這種不可一世的眼神,明擺著就是不好惹的。
先前還義憤填膺的百姓,這會不自覺的退後了好幾步,生怕這火燒到自己身上。
陳景林環顧四周一圈。
視線落到某處後,得意的笑了。
他走到馬車邊,敲擊了下車身,很快,一個未出嫁的小娘子打扮的姑娘,露出了頭來。
倆人竊語了一陣後,視線雙雙落到某處。
張屠夫身子一震,這種不懷好意的視線,怎讓人這麽不舒坦呢。
他下意識的握緊了手裏的殺豬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