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蟬?”
他語氣溫和,在燈火通明街道盡頭,披著朦朧月光喊她。
“就來……”
既已天各一方,何必庸人自擾。
對方幫她拎起沉重的藥箱,討論者往日見過的特殊產婦病例,分外和諧。
夜晚的羊湯格外滋補,姚蟬也是難得碰到對胃口的知己,心裏無比痛快,吃吃喝喝,回家就快要一更了。
所以結果就是,夜晚過度興奮,等到早上睜眼時,已經日上三竿。
想到今日要辦的諸多事宜。
她使勁拍自己腦門。
明天就到給大夫們講課的時候了,她教案還沒做好。
今天還要照顧產婦跟孩子,緊要的事還有一大堆,她咋能睡這麽久啊。
穿上衣服,跳著抽著鞋子,往外跑時,還不忘身上拎上自己的藥箱。
最近時日,要在鎮子上看病,所以龍鳳胎跟她就住到了鎮上。
二叔夫妻不放心,也一道過來了。
這樣既能照顧好他們,又能兼顧到生意。
姚蟬她跑太快,沒注意腳下那隻突然竄出的小奶狗。
小狗被她踢了下,肉滾滾的身子連滾了三圈。
姚蟬被它絆了下,自己也險些摔倒,好在她扶牆穩住了,不然又得摔個狗啃泥。
重新穿上鞋,她顧不得吃痛嚶嚶叫的奶狗,健步往外衝。
“姚蟬,姚蟬……”
剛跑兩步被二嬸喊住,祝月蘭喊她吃飯,姚蟬擺手,產婦家屬估計都等著急了,她哪兒還有時間去吃飯啊。
見她拒絕,祝月蘭又跑著送了吃食出來。
是用油紙包著的麵皮金黃,肉香撲鼻的餅子。
“路上填把一口,吃完肉餅了,喝竹罐裏加了糖的牛乳,還給你放了梨……”
姚蟬背著挎包,點頭如搗蒜。
“知道了,知道啦!”
送她到門口,祝月蘭又不放心道,“袋裏還放著煮熟的雞蛋,趁熱吃……”
回應她的就隻有高舉的那隻手。
祝月蘭等到背影徹底消失時,歎了口氣。
姚蟬本事大不假,但是也太忙了,長時間這樣,身子吃不消的。
歎息完後,正對上自己男人那張委屈的臉。
“我的肉餅,牛乳,雞蛋呢?”
“呸!你都多大人了,好意思跟晚輩爭食兒吃。”
說的這般老氣橫秋,其實他們也隻比姚蟬大上一歲而已。
倆人打情罵俏,又同時失笑,將那大門關上,這才放龍鳳胎在院裏逗狗玩。
他們則是到前院去招呼客人。
…………
這邊,姚蟬小跑到一街之隔的黃家。
沒理會那家不論是主子還是下人難看的表情,施施然進了屋內。
值得慶幸的是,在經過用藥,以及修整後,產婦比昨天強太多了,身下也沒出血的跡象了。
她跟家屬解釋了下現在的情況。
這會錢喜抱著剛出生哇哇大哭的孩童,不停在地上走動。
見到姚蟬空下來了,他像見到親人,不由分說把孩子塞到她手裏。
“你快哄哄他。”
姚蟬也不會抱孩子啊,而且還是剛剛出生的,渾身哪哪兒都軟的孩童。
“不是有乳母嗎?”
鶯娘在懷孕時攝入太多,孩子比尋常孩童大,姚蟬走一步就小心的看他一眼。
不過,不知是不是姚蟬救了他們母子,這小孩兒對她依戀頗多。
被她抱住,逗弄著下巴時,竟也安靜了下來。
她說完,旁邊一片寂靜。
姚蟬這才想到自己說了廢話。
這家人啥德行。
要是真把孩子交給他們,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對孩子動手腳,所以才要時刻守在眼前。
產婦現在還不太清楚她生產中發生的事,所以一臉幸福的看著自己懷裏的孩子。
姚蟬也知道這節骨眼上不是說這些的好時機,也就善意的打斷了話頭。
“昨天那個大夫沒來嗎?”
葉端也不知道今天會不會來。
錢老爺正要開口,外麵傳來腳步聲。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葉端背著藥箱來了。
可能是昨天給產婦輸過血,所以今天的他麵色格外蒼白。
他進來後,先是看了下孩子,隨即跟主家道歉。
“不礙事,不礙事的”
幫她把閨女救活了,把外孫給接生下來了,這就是天大的恩情,這些大夫們太客氣了。
也就是在這時,房門外來了個婆子,說是外麵有兩個管事打扮的男人,說是來找東家有事。
錢家是行商的,像是絲綢布匹銀樓還有米麵糧油之類的都有涉獵。
現在管事的來了,可能是生意上有什麽事。
錢老板心道,既然姚蟬他們來了,自己也放心多了,索性帶著錢喜去前廳招呼管事們了。
一個產婦的房間,按常理來講,旁人不該在的,但姚蟬這不是忙不開嗎,加上大夫眼裏哪兒有男女之分啊,葉端也就不避嫌的呆著了。
就在葉端給啼哭的孩子換尿布,姚蟬給產婦調整坐姿時,下人送藥進來了。
那藥冒估計剛從藥爐上取下,此時還燙手的很。
姚蟬雙手接過,用勺子攪動了幾下,稍稍涼下來後,喂給產婦。
“我中醫比不過葉大夫,所以這藥是葉大夫開的,是專門補血益氣的,你喝上幾日,好些了,我們再調整藥方……”
黃鶯點點頭。
“多謝兩位了,這次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我的感激……”
可能是真的從鬼門關走了一趟,現在的她無比珍惜眼下的時光。
“好了,還說那些做什麽,來喝藥了。”
倆人倒也和諧。
佛堂的門吱呀作響。
推開門後的趙婆子,險些被裏麵溢出的香火味道熏著,外麵分明是陽光明媚,但在佛堂內陰沉沉,煙霧繚繞,兩相對比,竟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氛圍。
可能是她愣怔的時間稍稍長了些。
裏麵敲擊木魚的聲音停下。
那婦人的臉,突如其來的出現在視線內。
神色蒼白,嘴唇幹裂,發絲淩亂,視線鋒利,跟往常利落整齊樣子大不相同。
趙婆子打了個哆嗦,對上她不快的視線後,又緊忙報備道,“夫人,都弄妥了……”
“親眼看著她喝下去了?”
婆子點點頭,“我就在窗戶縫那,親眼看見的,喝的一滴不剩。”
“那就好。”
原先鋒利的眸子瞬間和緩下來。
“你把嘴給我閉嚴實了,要是有任何不該有的風聲傳出去了,小心我把你賣到千裏之外,好了,現在就去請大夫吧,要是再壞我事了,我不說,你也知道結果.”
趙婆子點頭如搗蒜。
佛堂內又恢複了寧靜。
黃氏重新在蒲團上跪下,她就不信,這次的計劃還會失敗。
她更不相信的是,錢鶯的命就真的這麽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