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五章 挺幸運的
宋凝在看到她的時候,可能想到表情是多麽難看。
但是偏偏她不能言語。
“有幾位在這,哪裏輪到我?”
她挑起眉毛,語氣中分不出是調侃還是嘲諷。
“放肆!”
見到她這般態度,當下有他同僚出聲製止,但是姚蟬怕他們呢,都到這份上了,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先前的她已經退縮很多次了。
但是人家也不把她的好脾氣放心上啊。
“先來看看病人吧,我們私下的恩怨先放上一放。”
宋老爺子心中有些不安,他甚至沒摸清楚這些不安到底是為了什麽。
但是身為太醫院的院判,該有的姿態還是要表現的。
“這不用您多說。”
姚蟬健步上前,在路上的時候,聽那些內侍說過裏麵的大致情況,這人是從假山上摔下來的,既是摔下來,還是腦袋摔下來的,情況大致是不容樂觀的。
一屋子的人都盯著她的舉動。
“這是什麽?”
床上躺著的那人耳朵裏塞著白色的一團棉花,疑惑聲剛出,甚至還沒等對方還沒回應時,已將他耳畔的棉花摘掉。
“白少爺從假山上掉下來後,大致是昨天晚上的時候,耳朵邊上露血了,我們就找棉花給堵上了……”
聽見她詢問,在旁伺候的丫頭,慌慌張的解釋。
她把棉花摘下扔出,拿出工具還沒要檢查的時候,那已經有太醫急促的指責著,“你這是做什麽,棉花堵著耳朵,這是為了防止腦袋裏的傷口再加重。”
“不對。”
姚蟬說話功夫,已經嫌棄的把那玩意扔了。
不對?
有什麽不對?
在旁人一頭霧水情況下,她已經掏出來了工具檢查,耳朵有少量血型液體流了出來,這是顱腦內有了損傷,而且聽下人解釋,不敢保證沒有顱底產生骨折的情況。
“高空墜落,耳朵裏麵流出來的血叫“耳漏”,這時候血千萬不能塞堵,應該讓傷者的腦袋偏向出血的一側,讓血跡流出來,好減輕顱內的壓力。”
“什麽耳漏……”
“何為顱內壓力……”
“不能堵血,那豈不是要腦袋裏的血液一直暢通的流著?簡直無稽之談。”
姚蟬的名字在這太醫院不能算是如雷貫耳,但也是小有名氣的存在。
不為別的,就為鄔易跟趙家老太爺的那檔子事,這些被比較被碾壓的太醫們,嘴上沒說什麽,心裏多少都憋著氣呢。
尤其是今天見到她這般年齡,還是這般沒分寸,以前被比較強壓在心頭的不服就起來了。
如果說先前隻是因為年齡對她不服氣,眼下就演變到技術上的質疑。
“姑娘師承何處?這檢查的法子倒是古怪。”
望聞問切,她都沒用。
倒是在身上捏捏,聽聽,簡直是在浪費時間。
“我師傅多的很,您這一時半刻問我,我還真回應不出來。”
“故弄玄虛!”
姚蟬今日出的風頭太多,宋凝看不慣,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說完後自知失言,抬頭看到的就是父親祖父責備的眼神,以及姚蟬那雙,似笑非笑的眸子。
“故弄玄虛不至於,但是他倒是挺幸運的……”
說話的功夫,正巧白貴妃被人攙扶著進來。
她進來後聽到的就是這個。
幸運?
她寶貝侄子人事不知,性命垂危的躺在這,她竟然說幸運?!
拳頭不自覺的攥緊下人衣裳。
她神色莫辯,語氣幽幽,“哦,是嗎?”
姚蟬點頭,剛給他身體做了下常規檢查,估計是沒有產生腰椎骨折、下肢骨折,骨盆骨折,肋骨骨折血氣胸之類,來這又及時讓她拿掉棉花。
不是幸運是什麽。
“像是令少爺這樣的,如果繼續堵塞下去,他會產生頭疼,意識障礙,偏癱,腦疝之類的症狀,因為是腦袋裏麵的,很有可能會壓迫到裏麵的神經,就算他能醒了,日後口眼歪斜,不能行走,不會說話,這不可怕嗎?”
所以,及時發現了,還不幸運嗎?
宋院使呼吸急促。
她是在說,因為她來了,摘了棉花,給腦袋裏降什麽壓的,才避免了她剛剛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症狀?
這不是荒唐是什麽!
“你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正激動時,一道憤慨聲響起,宋老爺子神色一怔,以為自己不受控製的說出心裏所想。
回神後,才意識到這話是他的那些同僚說的。
宋院使和稀泥一般道,“小姑娘,學醫之前先要學做人,過於孤傲並不是好事。”
“你能治好嗎?”
他方才話音剛落,不客氣的聲音又響起了。
“我……”他啞口無聲。
在這節骨眼上,誰敢誇大海口說自己可以,眼下他們束手無策是真的,如果誇大海口,對麵的人撂挑子不幹,這燙手山芋不是又回到他手上了?
所以,這口氣還是得吞下。
“你不如我……”
姚蟬搖著腦袋,看穿他所有顧忌跟偽裝,不客氣的說了下這個。、
室內空氣越發凝固。
宋家祖孫三人的呼吸聲,越發急促。
踢館已經踢到家門口了。
真想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踩在腳底下,真想讓她背上人命,這輩子都不能翻身。
從古至今,階級之差輕易不能更改,在世人恭維,家門顯赫,走哪兒都是被好生相待的宋太醫父子,怎能接受這種挑釁侮辱?
一個個眼神發狠,很不得把她吞下去。
但是……
不能被激怒,不能落了她的圈套。
“既然我們技不如人,就我們就靜待小大夫妙手回春,既然這樣我們這些匹夫,怕是也不能幫上什麽,那就守到門外,靜候佳音了。”
他帶人出去。
打算來個釜底抽薪。
但是餘光瞥見這丫頭,竟真的沒有要留下他們的打算。
難不成她真的有把死人救活的本事?
怎麽可能呢!
挺幸運?
她到底有多大的臉可以說出這句話來!
以前她倒是挺幸運的。
但是今日之後,就不知道能不能了。
姚蟬看著他們魚貫而出,嫌棄的撇了下嘴。
還以為他們能跟在外麵一樣硬氣,好讓她扳回一局呢,眼下看,確實是低調了許多啊。
如果是以往,她不會這樣咄咄逼人,但眼下她既已經騎虎難下,為啥還要勉強自己,以後啥情況還不知,眼下當然要先扳回一句了。
至於他……
燭火搖曳下,男人的影子投射在牆壁上,安靜,但卻像蟄伏在黑暗裏的猛獸,伺機朝她撲來。
“且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