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我想讓你隨行南下
楚胤說完後,就沉默了。
雖一言不發,林幻卻能感受到他的情緒波動,眸光微動,然後道:“後來呢?”
楚胤回神,轉身,走到林幻身邊。
“後來,父親為了維護我名聲,攬下一切,但終究抵不過心中愧疚,隻身去救被敵人帶走的那名將士屍體,身負重傷,臨死之前,他告訴我,要我日後做人要頂天立地,磊落光明,切不可耍心機謀略,做害人之事。”
林幻看著楚胤,嘴唇動了動,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也許在楚胤父親眼中,一個十歲的孩子,就能懂謀略耍心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但這又是他兒子,論起來,他責任最大,所以,他選擇用生命去贖罪,也選擇用生命給兒子上了一課。
一個十歲的孩子,經曆這些,心中又該是何種滋味?
他有錯嗎?
肯定是有。
但你要說他做錯了,卻也不對。
首領代表著軍隊士氣,自然不能輕易死去,而其他將士,人人有功勳,誰去都不妥,楚胤的做法,是權衡利弊之後,最好的方案。
可以說,他對得起十萬軍馬,對得起大晉江山,唯獨對不起那位被他從頭到尾蒙騙的將士,也許那將士是身懷希望而去,也許到死的那一刻,他都不知道他是被人利用,早已經成為了犧牲品。
隻是在烽火台上,敵人比援軍先到,那將士心中想必也是明白的吧?然後是傷心絕望,又或者是坦然赴死?
都不得而知了。
其實楚胤完全可以選擇跟那將士坦白,闡述其中利弊,勸服他去點燃烽火台,那將士忠心,犧牲一人救十萬軍馬,他必然願意。
但,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安心赴死,再忠心的人,在得知自己即將赴死時,心中是否也有退縮?
倘若想起家中老小,又當如何?
所以,全盤托出,會有風險,楚胤是不想有任何意外,所以選擇欺騙。
當時的楚胤才一個十歲孩子,他代替父親去引開敵人是不現實的,唯有常年在戰場上廝殺過的大將,才能迷惑敵人雙眼。
但凡有更好辦法,他都不會這樣。
世間無奈,不就如此嗎?
“如今世人,都頌我讚我,諸不知,我也不過小人一個,問心有愧,擔不起世人美頌。”楚胤平靜道。
林幻定定看著他,道:“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這應該是他內心深處,最想掩埋的過往,一旦解開,恍如情景再現,其中滋味,也唯有當事人才能知曉。
楚胤也看向林幻,道:“聖上派我南下,我想讓你隨行。”
林幻怔住,她心中有幾種猜測,唯獨沒有這一種。
“……為什麽?”
楚胤道:“你精心籌謀的一切,拋開本質,你的能力,十分出眾,隻要你想,就可以實現你心中目標,我南下之行,需要你的幫忙。”
在林幻的過往中,給楚胤印象最深刻的,並非詩詞歌賦,而是後來種種,她舍己救人的品質,北塘村混亂之下,鎮定的魄力,以及回晉京之後,她的為人處世,和經營起來的菜館。
種種跡象,她優秀的能力展露無遺。
林幻聽了楚胤的話,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聽了他的故事,她心中觸動很大,沒想到如今風光霽月的晉安侯,也有過不為人知的過往。他曾經的嚴厲,曾經的無情,以及對旁門左道的厭惡,都有了緣由。
的確,唯有親身經曆,才能嚴以律己。
但還是那句話,與大多數人比起來,晉安侯依舊是好人。
“林幻,人生在世,會有很多困難,我亦不會勸你放下心結,但你要知道,世界不會因為你的停滯不前而改變,哪怕你死了,那些流言蜚語也不會消失,既如此,死了就能安心了嗎?亦如我,哪怕以死謝罪,死去的人就能活過來嗎?既然不能,死了又有何意?至少活著,可以做很多彌補,死了就什麽都沒了。”
“彌補?”林幻輕聲呢喃這兩個字。
楚胤道:“在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你失去的名聲,以及失去的其他一切,也隻有你振作起來,才能重新奪回。”
“侯爺,道理我都懂,但是……我們情況不一樣,我很感謝你能告訴我那個故事,那一定是你心中最不願提及的過往,如今為了說服我,才自揭傷疤。按理說,我經曆的磨難與你比起來,不值一提,但我可能沒有你堅強,真的做不到,至少如今做不到,一下子就對生活充滿信心,我真的做不到,很抱歉。”
因為失去貞潔而自殺的古代姑娘,不少,但也沒有多如麻,這就說明,古代女子在失去貞潔後,繼續苟活的情況是有的。
權貴女子失身,遠嫁他方也是有的。
可見大多數人還是愛惜生命,不願意輕易死去。
林幻如今隻不過是失去名聲,並未失貞,又談什麽要死不活呢?
林幻不知該怎麽跟楚胤解釋。
如果她沒有見過二十一世紀的太陽,那她一定能忍受古代封建的黑暗。
楚胤見狀,也不逼迫。
“我知你無法一下子重獲信心,畢竟你剛經曆磨難,是需要一定時間緩和,但你如今狀況,已不適合留在晉京,包括你的家人,隻怕也需要離開這裏,林家產業不少,你父母換個地方生活,便可遠離如今紛擾。至於你,更應該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四處走走,放鬆身心,也許哪天就自然想通了。”
楚胤這些話很有道理,說得也很符合林幻的性格,如果林幻遭受這些打擊之後,沒有心死,她對接下來的生活規劃,也必定是先讓林家離開晉京。
林家產業眾多,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
而且一個人遭受打擊之後,出去旅遊,看看世界,放鬆心情,是最正確做法。
林幻曾經為了安慰林瑜,講了一個更悲慘故事給她聽,故事還是編造的;如今楚胤為了安慰她,說的是他親身經曆,自揭傷疤。
林幻不是石頭心,也會觸動。
隻是她被死去的心,實在沒辦法一下子死灰複燃。
心有餘而力不足,就是她如今最真實寫照罷。
“林幻,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如今也不必急著回答我,五日後我出船南下,在這之前,你隻管細想一番,哪日想通了,就派人告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