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雨（上）
“【這裏有水，不過不深。】”
梁雪絨點亮魔杖。腳下的鞋濕噠噠的，一想到這裏是下水道，心裏就一陣惡心。
水晶球跟在她身後飄，忠實的記錄著一切。
黑發的冰雪女王提著衣擺，踮起腳尖，一臉嫌棄。遠處的橘貓娘跑得飛快，濺起的水花打濕長袍也毫不在意。
“【傻喵這邊著急救人啊，跑真快。不過人家也不需要她救，咱個個都是大佬，區區一個蛇怪自然不在話下。】”梁雪絨不緊不慢地走著，“【鏡頭先行，我隨後就到。】”
她一手凍結咒，給自己的鞋附了魔。往水上一踏，腳底生出雪花，凍結水麵。
鏡頭不知用什麽方法給了個遠景。這場麵竟與冰雪奇緣一中，艾莎逃離城堡的模樣有幾分神似。
接下來水晶球開始加速飛行。終於出了通道後，一隻巨大的蛇怪出現在視野中。
這裏陰暗潮濕、地麵有積水、空間的正中央有一座巨大的斯萊特林半身像。很明顯是傳說中的密室。
那巨蛇不停地扭動、抽搐。嘴裏發出陣陣嘶吼，可身上卻不見任何傷痕。
鏡頭拉近，它身上細細的血痕才顯現出來。順著血痕向下，能看見一隻橘貓伸長了爪子。
蛇怪顯然十分難受。千年來，無人能破它的防禦，它從沒受過這麽重的傷。
但這些血痕顯然不是蛇怪痛苦的根源。
水晶球繞著蛇飛了幾圈，全方位記錄它的死狀。掙紮慢慢平息，這時梁雪絨才姍姍來遲。
她看到這個場麵，似乎想說些什麽，但還是選擇了閉嘴。
蘇火楓坐在蛇怪背上氣喘籲籲。她的攻擊除了疼痛外沒有起到任何其他作用，簡直就是在刮痧。
那麽蛇怪為什麽不動了？
不會是抽搐太厲害，把自己累死了吧？
雪緣初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她思考了下，覺得如果自己去單挑肯定是打不過的，畢竟她會的，唯一對蛇怪有殺傷力的魔咒，前搖實在是太長了……
“【喵！】”見到梁雪絨，蘇火楓大叫，“【凃天大佬還沒出來喵！】”
“【嗬嗬……都這麽久了，是已經被消化了吧。】”梁雪絨毫不在意道。
見蘇火楓都快哭出來了，她又道：“【哎呀都有兩條命，沒事。】”
“【可是、可是——】”橘貓從巨蟒身上滑下來，眼淚婆娑，“【萬一那是他最後一條命呢！】”
梁雪絨倒是沒想到這一點。印象中的凃天非常強大，雖說從沒見過他出手，但她能感覺到他是個危險人物。
這位冰雪女王看人很準，這得歸功於多年的經驗與積累。
她出生在一個雨夜。母親難產去世了，而父親被朝廷追殺，隻留她一人。
父母在江湖漂蕩多年，樹敵無數，竟無一位值得托付的好友。血親也不肯收留她。梁大俠無奈，隻得將她留在某個偏僻的客棧中，望她遠離江湖、安安穩穩地過一生。
這位梁大俠，雖武功高強，但腦子卻不是個好使的。那“今朝永駐客棧”著實偏僻，卻也到底是個客棧。
是客棧就必定有人煙，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梁大俠至死也不知道賊人是如何找到他女兒、逼迫他出來相見的。或許是梁雪絨與梁夏氏那相似的眉眼與神態，仇家見麵便能認出；亦或許是她那即使未張開卻也驚人的容貌，以至於方圓百裏的人都想來見見這位“客棧小西施”。
那夜，七歲的梁雪絨親眼目睹從小長大的客棧被血洗。十來個蒙麵賊趁大雨闖入，大肆打砸。老板的寶劍出鞘；廚娘秀蘭舞著雙刀；幫工阿壯揮著扁擔；客房內卻又闖出人來。
原來他們早就布下了埋伏，換掉了所有客人。寶劍折斷；雙刀脫手；扁擔成為了敵方的武器。阿壯少了一隻胳膊；秀蘭死死守住供奉台；老板七竅流血，手中卻依然緊握著那把斷掉的劍。
大雨滂沱，她隻是無聲的注視著這一切。注視著阿壯捂著傷口向外奔去；注視著鮮血留下的痕跡；注視著秀蘭以頭搶地；注視著破碎的供奉台。
雨好像能洗去很多事情。
偶爾去後山的禁區玩耍，下雨後再回來。雨負責洗去痕跡，便無人知曉她觸犯的禁忌。
不小心打碎老板名貴的花瓶，在雨中罰跪。雨負責洗去怒氣，老板便會心軟，一個時辰不用跪完。
偷吃秀蘭準備的小菜，有雨作掩護。雨負責洗去衝動，把食物吐出來再埋回去，希望供奉的哪路神仙不要怪罪。
戲弄阿壯……有大雨傾盆。洗不去的鮮血，連雨也是紅的。
他斷了一隻胳膊，捂不住的鮮血。這裏偏僻，怕是活不過今晚了。
臉上微熱的液體，不確定究竟是雨、是血、是淚。
風聲呼嘯，她閉上眼睛。
父親。初次見麵的父親。還未來得及問候，便被歹人刺穿了心髒的父親。
廚娘秀蘭。偷吃被抓住時的凶狠、供奉神佛時的虔誠、提起老板時的柔情。雨夜破碎的神像，與鮮紅的傷疤。
老板。不要去後山、祖傳的寶劍不可以碰、名貴的花瓶與今天的帳。隻要她幹活偷懶，他就會敲著她的頭說——
喂！快起來幹活！“【睡什麽呢！】”
不，沒有這句。
“【睡什麽呢！傷都給你治好了，一點問題都沒有，睡什麽呢！】”
好像不是夢。
梁雪絨睜開眼，白發仙人正轉身欲行。
“【多謝大俠救命之恩！】”她俯身便拜，“【小女子無以為報，唯有——】”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那白發仙人敲她的頭，“【多大了？一天天看的都是些啥！好好看看我是誰！】”
她定睛一看，此人竟是將她撫養長大的客棧老板！
“【老板！我——】”
“【誒！打住打住。】”客棧老板憑空捏出一把扇子展開，“【知道你想問啥。啊，我是天上下來渡劫的神仙。就衝這七年的情誼，自然可以助你複仇。】”
白發仙人對她伸出一隻手，握上後騰雲駕霧。抵仙山、拜仙師、學仙法、得號“雪蓮子”。
她天賦不足，全靠毅力堅持。百日築基，十年金丹，百年元嬰……終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