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五章 困
看不到，聽不到。
一片漆黑。
我在哪裏？
百燁的意識逐漸醒來——他也不確定自己是在昏迷，還是已經清醒。
他感到自己似乎正在漂浮，周圍宛若虛空般靜謐、空曠，沒有任何事物的流動，一切靜止。
百燁想活動身體站起來，卻發現自己連眼皮都睜不開。
但似乎保持這種狀態，也挺好。
正常情況下，百燁若是在這種陌生的環境中，無法掌控自己的身體，就算不會感到恐懼，也絕對會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但現在他卻感到一股莫名的安心，沒有壓力、沒有危險、沒有勾心鬥角，拋卻一切，平緩安寧。
甚至即便百燁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這鬆懈心態，是多麽不合常理，他也不想再去思考，隻想就這樣睡過去。
百燁在這片虛無領域中安穩的睡著，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耀眼的金光從天而降，破開這片漆黑的虛無，直直照射在百燁身上。
感受到這道亮光，百燁眉頭微蹙，下意識的偏過頭，將眼睛睜開了一絲縫隙。
可他還未來的及驚訝自己可以睜眼，餘光便掃到頭頂的那道金光中伸出一隻手，正張開五指朝他抓來。
與那隻手一同抵達的，還有一聲宛若炸雷般，震懾他心神的嗬斥聲：
“臭小子，睡夠了沒有！！”
“嘶——”
百燁身體一顫，然後驚吸口氣，猛然睜眼，騰地的一下從地上爬了起來。
百燁目光呆滯的盯著地麵，呼吸短促，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過神來。
“.……發生什麽了？”
百燁抬眼在修行室中掃視一圈，敲了敲昏沉的腦袋，思緒還是稍有些混亂。
“你小子去鬼門關溜達了一圈，現在回來了。”
古承燚雙手環胸看著百燁，麵色略顯嚴肅，但終歸還是輕歎了口氣：“真是命大啊，若沒有天基閣的鎮壓，這六階魔獸想要殺你，也不過是吹口氣的事罷了。”
百燁扶著腦袋，垂眸不語，很快就想起了他昏迷之前的事。
“你救了我？”
“不，我什麽也沒做。”
“那我是怎樣脫險的？”百燁皺眉問道：“我剛剛，差點死了吧？”
“準確的說是兩個時辰之前。”
古承燚緩緩說道：“兩個時辰前，包裹你的寒冰突然自行脫落，但你陷入昏睡，身體情況還是有些危險。”
說到這裏，古承燚話聲一頓，“在你昏睡時，你的身體中幾處可能致命的損傷，都被一股能量修複。雖然速度緩慢，但足以讓你脫離喪命的危險。”
百燁聞言摸了摸還有些發痛的胸口，“什麽能量？”
“就是這念魂塔中的靈氣，”古承燚微微眯眼，改口道：“或者說，是寒氣。”
“寒氣？”
百燁微微一愣，皺眉道：“這寒氣不是想要我的命嗎？為什麽又要救我？”
“我也不清楚，但有一點你要了解。”古承燚搖搖頭，說道：“念魂塔中的靈氣，與這寒氣，並不是伴生的關係。”
這寒氣，是由靈力凝成的。”
百燁聞言一愣，猶豫問道：“所以.……這寒氣，是由琉晶冰魄蟒產出的？”
在外界飄蕩的靈氣，被吸收轉化後，便稱為靈力。而靈力經過操縱，便可以順應使用者的心意，變幻為各種形態。
先前這靈氣與寒氣纏繞雙生，百燁和古承燚以為這是念魂塔的奇妙之處，並未太過在意。
但經過剛才的險況，古承燚才發現，這寒氣已然是完全成熟的靈力化形。
黎瀾曾說過，念魂塔的能量來源是琉晶冰魄蟒，而靈氣又不可能自己轉換為靈力，所以這寒氣的源頭，隻能是琉晶冰魄蟒。
“是這樣。”古承燚點頭應道。
“那它為什麽又想殺我又要救我？”
百燁不解道：“更何況它應該是被鎮壓的狀態，若能隨意殺人，這念魂塔還怎麽使用？”
“不知道。”
古承燚幹脆了當的說著，後抿了抿嘴，麵露歉意語氣誠懇：“說起來，你會遇險我也有責任，對此我很抱歉。”
本在垂眸沉思的百燁，聽到古承燚道歉後心中不由得一驚。
他本想開口嘲諷，但見古承燚麵露自責，他還是將嘲諷的話語咽下，大大咧咧的朗笑道：
“沒什麽大不了的，你畢竟活了幾萬年，老眼昏花可以理解。”
“如果不是能感應你的想法，我真的會以為你這是這是在嘲笑我。”
古承燚無奈搖頭，他知道百燁是想讓自己放寬心，但這話到這小子嘴邊，卻還是變了味兒。
“毒舌的臭小子.……”
古承燚伸手敲了一下百燁的腦袋，說道：“就當是給你的補償，我給你三次向我求助的機會，到時候無論什麽要求，我都會盡量滿足你。”
“你不是說，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嗎？”百燁咧嘴笑道。
古承燚眉尖一挑，撇嘴道：“這點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我知道你不會亂用這求助機會。”
的確，百燁在自力更生這點上，讓古承燚相當滿意。
雖然古承燚說過自己不會輕易幫忙，但若百燁身陷危難，開口求助，他又怎麽可能不出手相救？
可百燁這一路，無論遇到什麽危險，哪怕是豁出性命，也沒有開口向他求助過。甚至百燁方才經受六階魔獸的偷襲，也是自己硬抗。
有點倔，有點傻，但古承燚卻很欣慰。
其實他作為一部‘功法’，寄生在修行者身上，是可以將自己的力量，借給修行者使用的。
但因為百燁的靈脈被秘法禁錮，古承燚無法像對待其他修行者一般，將力量借給百燁。
這件事古承燚曾跟百燁提起過，而百燁隻是淡淡的應了一聲，卻並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示。古承燚能感覺到，對於失去如此大的幫助，百燁是真心不覺得遺憾。
因為百燁從一開始，就從未將古承燚當做自己的最終底牌。他很清楚，如果他不能靠自己的力量解決困難，那他終究隻是個弱者。
他要的，不是假古承燚之手，掃平一切阻難，他要的是踏踏實實的成長，真真正正的變強！
“你的聚靈印受到了點損傷，雖然沒有大礙，但短時間內等級會有所下降。”
聽到古承燚的話，百燁試著感應聚靈印，隨即便有一陣尖銳的刺痛感，從他眉心傳出。
“說起來這件事也怪我，不過好在及時停手了……”
古承燚輕歎了口氣，後正色道：“臭小子，有個問題我想問你。”
“你說。”
“如果在未來的某一天，你再遇上像今日這樣的危險，你是選擇直接去死，還是即便修為盡散，也要活下去。”
古承燚聲音低沉，表情格外的嚴肅。這一問題，無論是對他，還是對百燁，都十分重要。
因為百燁靈脈之外的禁錮，古承燚不得以才用引爆塵脈這種極端的方式，來救百燁。在這禁錮被清除之前，古承燚始終沒有保全百燁的手段。
他無法預料百燁在未來，是否還會遇到這樣致命的危險。所以，他必須要知道百燁的想法——是幹脆去死，還是不惜一切，也要活下去。
“這種問題還用問？”
百燁嗤笑一聲，緩緩從地上爬起來，盤坐到床上：“當然要活下去，活著才有希望不是嗎。”
“哪怕變成一個廢人？”
“廢人也比死人強，隻要還有一口氣，我就能繼續拚。”
百燁深深的吐了口氣，“若真到無路可走的地步，再自我了斷也不遲。
但在那之前，請你幫我活下去，讓我有選擇自己生死的機會——這就算我第一個請求吧。”
“好，沒問題。”
古承燚聞言眸光一亮，“我以古承燚之名擔保，無論你遇到什麽樣的危險，我都會不計代價的保你性命！”
“多謝師父照顧。”
百燁微微一笑，驅動體內靈氣，運轉‘軒轅金體’開始修複身體的創傷。
有了先前的教訓，百燁現在吸收靈氣時便將速度放緩許多，並仔細的將寒氣剔除在外。
但這項工作實在麻煩的很，以百燁對靈氣的操控性，忙活了小半個時辰，吸收靈力的效率還不如他在念魂塔之外。
而且將寒氣與靈氣分離後，這內門念魂塔的靈氣質量，似乎與外門念魂塔中的，幾乎沒有差別。
如此看來，在這塔內修行，就是要吸收這股寒氣。
可寒氣這麽危險，登耀是如何放心讓弟子進來修煉的？
百燁微微皺眉，壓下心中的疑惑，再次將寒氣引入體內，而古承燚此刻也盯緊了寒氣的動向，隨時準備介入。
但接下來的兩個時辰，百燁的體溫雖然還會下降，但他隻要及時停下來休息，就不會有什麽大礙。而那股寒氣，似乎也再沒有襲擊他的意思。
奇怪.……這琉晶冰魄蟒是想幹什麽？
先是蓄謀想殺他，接著又救了他。現在它徹底蟄伏，不再動作，留下這一串的怪事，讓百燁一頭霧水。
“既然黎瀾負責去查這魔獸，你就先別操心了。比起這個，我倒是有件好奇的事，想問問你。”
“什麽事？”
“你還記得你昏迷時，都經曆了什麽嗎？”
古承燚微眯著眼說道：“在你昏迷時，你的意識之外有一層屏障，我突破不了，所以無法跟你溝通。
這一狀態持續了兩個時辰，直到那屏障出現裂痕，我才將你喚醒。
剛剛我檢查了一下你的記憶，發現剛才那段時間，你的記憶是一片空白。但我還是想問問，你可有感到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百燁聞言眸光一沉，雙唇微抿，神色凝重了許多。
他昏迷時的情況何止是不對勁，那根本就是離譜！詭異的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