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四章 源外關（二）
尤婀輕聲介紹的同時，光幕中展現的地形也在不斷滑動。
展現在百燁眼前的山河景象平和無恙，可他卻從尤婀那略顯沉重的緩慢話聲中，感受到戰爭時的淒涼殘酷。
“不過無論這些生命因何隕落，他們的死，卻並不隻是帶來揮之不去的血氣與死氣。”
地圖光影停止滑動，最終定格在源外關及其北部的一片地域。
“這些人的血肉之軀，以及隕落後殘留的靈力匯聚在一起，積少成多，化作了這片地域的養料，使這一大片靈氣品質較差的地域靈氣再生，品質提高，得到了一次小小的蛻變。”
說到這裏，尤婀似是輕歎了口氣。這死境中蛻變重生的奇跡，並未讓她那平淡的美眸亮起光芒。
“孕育靈氣，提升品質……就像育靈地那樣？”百燁問道。
聽到百燁的問題，尤婀的側目看向百燁。
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後，尤婀細眉輕挑，收回目光轉向地圖，並未應答。
此刻光幕地圖上的定格的位置，包括百燁的下一個目的地，行鷺峰。
他幼時曾與百易生到過行鷺峰，關於這場大戰，他也是在那時聽百易生講起的，但也隻是了解大概而已。
“雖然這些屍體總會自己消散，但不管不顧的留在那裏並不妥當。於是南宮島又派出弟子，築起法陣，以相對較快的速度煉化了這人屍體，讓他們融於這片地域當中。”
“不過這法陣隻能煉化血肉，並不能處理死物。”
話聲一頓，尤婀淡聲道。“所以，這些修士的遺物，先是被出力最大的南宮島先拿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便隨便各方修士探索。能撿到什麽，全憑各自機緣。”
“雖然距今已有十七年，但大部分人都相信，自己或許有機會，找到一件顯魄境甚至通冥境修士的遺物。”
說到這裏，尤婀微微一笑，“怎麽樣，有興趣去看看嗎？”
“尤婀大人說了這麽久，是想讓我前往戰場舊址？”
“隻是建議，不是委托。”
尤婀的語氣從容，略顯慵懶。於此同時，定格的光幕地圖繼續移動放大，最終停在了行鷺峰的區域中。
“聽說過吊宵珠這種靈獸嗎？”
雖是詢問，但尤婀並未等待百燁作答，隻見她指著行鷺峰的某處，自顧自得說道；
“明源大陸上，這種靈獸幾乎隻在行鷺峰棲息繁衍。大部分時間，它們都蟄伏在地下，隻有行鷺峰每十年一次的‘流靈逐月’期間，他們才會來到地麵。”
“因為這吊宵珠奇佳功效，吸引許多修士趁‘流靈逐月’期間大肆獵殺，現在的數量已經很少，而且很難遇見了。”
轉眼看向百燁，尤婀輕聲道，“根據你昨日戰鬥時的表現，我認為這靈獸對你有大用處。今年恰好是第十年，用不了多久，便是‘流靈逐月’了。你可以趁此機會，去碰碰運氣。”
聞言，百燁麵色如常，語氣平淡，看不出想法，“尤婀大人這般為我費心，晚輩不勝感激。”
關於這吊宵珠，他的確是早有耳聞。
畢竟他幼時跟隨百易生來到此處，其目的便是這吊宵珠。
隻是當時百易生隻說要采宵珠，導致他一直以為這是一種靈植或藥材。
直到前不久，他才從古承燚那裏得知這東西全名吊宵珠，是一種頭頂可以凝聚出能量晶體的靈獸。而這宵珠，則是這能量晶體的名字。
他來此之前，的確想過去尋找吊宵珠。不過一碼歸一碼，尤婀似乎並沒有給他介紹戰場遺跡和吊宵珠的理由。
聽出百燁話中有話，尤婀並未解釋什麽，隻是抬手點在身前行鷺峰地圖上的某處。
“我在這裏幾十年，也曾觀察過吊宵珠的活動痕跡。據我推斷，這幾片區域，出現吊宵珠的可能性最高。你若對此有興趣，可以去這幾個地方看看。”
“我記下了。”點了點頭，百燁並沒有多餘的表示。
“你現在與賈家結仇，出了雅爾山莊，必然會造到他們的報複。我正好要派人去行鷺峰做些事，就讓他們暗中保護你。等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他們會自己離開。”
聞言，百燁默默打量了麵色平淡的尤婀一眼，稍作思慮後並未多問，隻是俯首道謝，“讓大人費心了。”
見百燁沒有疑問，尤婀反而心中微動，不過她也隻是瞥了眼百燁，並未就此說什麽。
“該說的都說完了，我便不耽誤先生的行程了。往後還請萬事保重，我可不想弄丟先生這樣合作夥伴。”
“請尤婀大人放心，我這就告辭了。”
“不送。”
朝尤婀拱手告別，百燁便轉身離開閣樓。
百燁走後，尤婀依舊站在原地注視著行鷺峰的地圖。
片刻後，她才回到珠簾後的露台邊，目光一轉，恰好看到百燁乘法壇向地麵落去，身影消失在繚繚青雲當中。
“雖然年輕了點，但的確很優秀……小瀾兒的評價倒是中肯。”
望著百燁身影消失的方向，尤婀輕挑起紅唇，神韻淡靜浩然的雙眸中，亮起一絲饒有興趣的光芒。
“呂悅。”
“屬下在。”
尤婀話聲未落，便見一人如影子般憑空出現，朝她俯身低頭。
“帶人暗中跟著葉白，趕在他抵達行鷺峰之前，將那幾個陣法啟動。”
“另外，如果他想甩掉你們，那就隨他去，不必一直跟著。”
“是。”
呂悅領命，接著身形一顫，便悄無聲息的不見了蹤影。
“葉白.……嗬嗬，可別讓我失望啊。”
輕聲一笑，尤婀收斂目光回到古琴前坐下，纖指輕撥，悠遠的琴音再度嫋嫋升起。
另一邊，百燁隨李堅乘著法壇降回地麵。
舉目眺望遠山雲海之餘，百燁此刻正在回憶尤婀，以及與她的對話。
關於尤婀，百燁仔細想了想，發現他曾經見過此人。
一年之前的天賜大會上，他第一次見到登耀，而當時坐在登耀身旁的紫衣女人，便是這位尤婀大人。
當時他隻是注意到有這個人的存在，但沒想到還會再遇上她，更沒想到，她竟然是雅爾山莊的主人。
黎瀾冒充八禦宗弟子，進入天基閣修習，而她作為掩護的身份，是南宮島弟子。
由此可見，即便黎瀾不屬於南宮島，但她與南宮島也必然有著不淺的淵源。
而黎瀾完全相信的雅爾山莊，便在這南宮島之外，源外關的腳下。
這其中的聯係，讓百燁對黎瀾、尤婀和南宮島這三者之間的關係，產生了一點猜測。
畢竟這位尤婀大人當年突然出現，沒人知道她是何來曆。
除去尤婀的身份，她表露滿態度也是有些不尋常——
若尤婀與黎瀾的確有不一般的關係，他百燁的身份或許早已暴露，那尤婀想要幫助他倒也正常。
可若並非如此，尤婀的做這些事的動機，就很引人深思了……還是早點向黎瀾確認比較好。
不久後，百燁回到地麵，後又向李堅購入了許多藥材，用以日後的煉藥使用。
待準備完畢後，百燁便整裝出發，前往行鷺峰。
他現在淬形九重的實力已經徹底穩固，接下來便要繼續沉底，盡快突破了。
隻有達到萬象階，他才有煉製附炎融冰丹的資格。
到那時，他才能讓自己的修煉進入正軌。
——
穀江城，賈家。
肅穆的祠堂內，賈洪正站在供奉台前，注視著數個靈位中的某一個。
供奉台上燭火顫顫躍動，光亮投在賈洪的臉上，卻照不亮他那陰翳的神情。
反而他眼下臉旁陰影，令他的麵色看上去更是陰險凶惡。
“賈老爺，葉白離開雅爾山莊了。”
就在這時，祠堂的大門開了一道縫隙，一個守衛模樣走了進來，跪伏在賈洪身後。
“但是他身邊暗處還跟著幾個珠靈階的強者.……可能是雅爾山莊的人。”
“哼。”
賈洪冷哼一聲，話聲不屑，“明麵上說著不會幹預我和他之間的矛盾，現在卻又安排護衛暗中保護那小子，尤婀還真不愧是雅爾山莊的主人啊，兩麵做派玩得倒是熟練。”
那守衛聞言低了低頭，沒敢接話，“那我們該怎麽辦？”
“讓人回來吧，尤婀現在明擺著維護那小子，我們可不能頂風出手。萬一惹怒了那位大人，我們可不會有好下場。”
“但留下那小子始終是個威脅，更何況他還向您宣戰.……”
“現在不殺他，不代表以後也不殺他。”
冷冷開口，賈洪的麵色越加陰沉。
“若隻是殺了幾個人，倒也沒必要一直與他計較。但這個小子與我賈家的某個死仇太過相似.……若真是那個人，就算有尤婀為他撐腰，他也必須死。”
話聲一頓，賈洪繼續道，“現在看來，他與尤婀應該有些交情。那麽早晚有一天，他會回到穀江城。你去安排人守在穀江城外，下一次看見他，先廢了他的修為，把他擒回賈家。”
“明白。”
……
雅爾山莊。
“呂悅幾人已經跟上百燁了，目前一切平穩，賈家也老實的很。”
站在珠簾後，李堅朝尤婀微微俯首，“隻是現在讓她們去啟動陣法，會不會太早了？您能肯定葉白接下來會前往行鷺峰嗎？”
“不用擔心，他一定會去行鷺峰的。”尤婀淡聲道。
“是因為吊宵珠？”李堅有些擔憂道，“不出意外，今年吊宵珠又會引來許多修士。若讓他一人前去，萬一與上什麽強敵.……”
“他既然不向我尋求幫助，那我也沒有一直護著他的責任。更何況出來闖蕩，所言所言皆要自己負責，哪有人會一直幫他。”
稍稍一頓，尤婀的話聲中隱隱多了幾分笑意，“不過，如果他死在行鷺峰，對我來說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煩.……通知呂悅，陣法啟動後，讓她留在那裏看著葉白。不需要出手幫忙，隻需要在葉白死後，及時給他收屍就行。”
“明白，我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