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夕陽西下 正常人在天涯
一同出了教室和教學樓以後，張改克和柔辰都沒有徑直向校門口走去，他們反而默契的，在莘耕中學這不大的校園裏，逛了起來。
這個決定，兩個人誰也沒有明說，但兩人卻直覺的認為就應該這麽做一次。
這是互生情愫互有好感了嗎？
其實也並不是。
一同好好逛一下這所校園，這隻不過是一個外表少年的中年人，突然想好好追憶一下自己的過去，而這個少女，也想通過熟悉這座陌生的校園，來熟悉這座名為路丘的城市。
莘耕中學真的不大，不過幾棟教學樓，和一座鋪滿煤渣的環形操場，便構成了整所校園的一切。
不過在張改克的那些未來記憶裏，莘耕中學後來獲得一些知名校友的捐助以後，擴大了不少，原先的煤渣跑道也變成了時尚安全的塑膠跑道，一個個大大小小的籃球場，也隨著新教學樓的建設開始擴充到目前還是荒蕪之地的校外西北角。
不過在後世裏，那座變得嶄新且巨大的莘耕中學，反而讓張改克沒有了太多的觸動，反而是現在，那小小的煤渣操場，可是陪伴了自己過去那混不吝的青蔥歲月啊，看一眼，都是滿滿的感懷。
在跑道邊的主席台處，一簇簇狗尾巴草肆意的生長著，邊上大量的蒲公英點綴其間，此時一陣微風拂麵而過，在夕陽西下的靜怡場景裏，張改克和柔辰，都看到了蒲公英種子漫天起舞的美麗畫麵。
就在這蒲公英飛天，狗尾巴草在微風中肆意擺動的瞬間，張改克的內心突然豁然開闊，他突然頓悟了，他明白了自己應該怎麽活下去。
張改克一瞬間明白了，他應該怎麽來正確的，麵對這突然多出一截的人生了。
人生即使是狗尾巴草，也可以把它活出花來呀。
否則，
似乎，
那多活一次，
真得沒有什麽意思了啊。
人活著可以不要有意義，但你必須要有意思啊。
“啊~~~~”
在場麵極度舒適且安靜的情況下，張改克突然魔怔般的嘶吼了起來，他嘶吼的樣子，真得毫無保留，就那麽的瞎喊，嘶吼了起來。
那聲嘶力竭的模樣，真得像一隻蠢笨的瘦猴子。
這個樣子，倒是把柔辰這丫頭也一下子給整懵了。
他在幹什麽？
我在幹什麽？
我為什麽會陪這麽一個瘋子在這幹什麽？
張改克在蒲公英飛天的場景裏獲得了人生頓悟，但柔辰沒有，她單純的覺得這個畫麵好美，真可惜沒把家裏的單反給帶過來，這個畫麵，真得值得拍攝下來一輩子的珍藏。
可惜，真得是可惜啊。
不過就當她覺得這個畫麵可惜的時候，邊上的張改克卻發瘋了，這讓柔小辰同學的情緒一下子就不美好起來了，她覺得邊上的家夥是個傻逼，而自己，默默陪著這家夥逛校園的自己，也是個傻逼啊。
“喂，就沒有人說過你是傻逼嗎？”
四九城大妞的範兒憋不住了，柔辰坐到了主席台邊上的水泥台階上以後，就開罵了。
你們無法想象，一個外表清麗，氣質女神的姑娘，其實性格有時候特別的直接。
“嗯，沒有啊，不過說我是混蛋的挺多的。”
張改克對著柔小辰笑道。
柔辰愣住了，因為她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個答案，而且看張改克這個家夥回答的樣子，似乎一點都不是在說假話。
不過混蛋和傻逼，沒有什麽太大的差別啊。
這家夥，是在敷衍自己嗎？！
“這幾天你是不是在跟蹤我？”
柔小辰颯起來，真的是一個問題比一個問題說得明白直接，而且尖銳。
“？”
張改克被一下子問懵逼了，我跟蹤你？
大小姐，我最近防著你才差不多吧？我還跟蹤你？
雖然我們是這幾天瘋狂碰麵，但是說我跟蹤你，你說話要講究證據啊。
張改克懵逼到忍不住飆英語了。
“你個什麽呀，那你說，那我們這幾天為什麽會一直碰麵？尤其是今天，你是不是故意留在學校裏等我？”
柔辰嘟囔著嘴，樣子要多美麗有多美麗，要多可愛有多可愛，但她這是在“質問”。
“呀，我今天隻不過是過來找張斌一起回家的，但沒想到睡過頭了，然後我也不知道你會獨自一姑娘留學校發呆啊，前幾天碰麵是因為我們是同一個考場，你還坐我後麵啊，你忘記了？”
張改克忍不住解釋了一番，但解釋解釋，發現對方根本就不信啊。
“什麽發呆？我沒有發呆，我隻不過是在看天上的夕陽。”
柔辰什麽都好，就是有一個容易出神發呆的愛好改不了，但她又從不承認自己這個愛好不像個正常人，所以她又駁斥了。
不過這駁斥的樣子，真的是非常的好看啊。
不過隨著對話的繼續，張改克發現，不管是自己還是眼前這個眉目清明的姑娘，兩個人言語幼稚的都不像是正常人。
但這份幼稚之下，卻似乎又各有各的成熟。
算是遇到對手了，張改克暗自心想。
“你喜歡王小波嗎？那麽喜歡看天上的夕陽和雲。”
“咦？！你這個學渣，也會喜歡看王小波的書。”
“.……”
“不好意思，你不是學渣。”
“.……”
“你這人好煩啊，你是學渣和不是學渣不重要啦。”
“.……”
“好吧，我真得沒想到你竟然會喜歡看他的書。”
“那本黃金時代咯，我家書房裏有最早的出版版本。”
張改克是不愛讀書，但不代表老張家的前人不愛讀書，他的四合院裏，有一間屋子，裏麵擺滿了書，而王小波的那幾本時代，在張改克家，齊活全了。
“那一年我二十一歲，在我一生的黃金時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愛，想吃，還想在一瞬間變成天上半明半暗的雲。”
“似水流年才是一個人的一切，其餘的全是片刻的歡娛和不幸。”
“我們的生活有這麽多的障礙，真他媽的有意思，這種邏輯就叫做黑色幽默。”
那位作家的金句，張改克張口就來，這是在向柔小辰同學表明，那家夥的書，他真的看過，而且看得很深入，很透徹，完全就是拜讀。
“能借我看看嗎？我看得不全。”
柔小辰的眼睛裏亮起了光，她從來沒有想過，眼前這個奇奇怪怪的少年，竟然會有和自己誌趣相投的部分，她對於路丘更加的滿意了。
“成，你急不急，急的話，我明天拿給你，不急的話，等過幾天回學校拿證了，我帶給你。”
“嗯，那就等那天回校了我問你要好了。”
柔辰其實現在就想要，但現在突兀的跟一個男孩子回他家，這種瘋狂的事情，她柔小辰再如何颯，再如何平京大妞，在這個年齡段，她的家庭教育告訴她，她還不能這麽做。
尤其是眼前這個男人，跟她的關係，其實說句非親非故也是特意近了，他們兩個，其實就不應該是有交集的人。
“好的，那就那天見。”
張改克沒想到，自己和柔小辰的交情，竟然會從王小波開始，而今天的校園溜達也是時候結束了，因為夕陽即將徹底消失，天要暗下來了。
出了校門，到了一條岔路口以後，兩人便揮手再見。
“那書什麽時候還你啊？！”
不過就在最後道別的時候，柔辰想到了一個問題，她到時該如何還書，在幾天後的校園見麵以後，他們的人生還會再見麵嗎？
人生的分水嶺，從中考結果出來的那一刻，便真得開始了。
關於這一點，早熟的柔辰懂，但她怕眼前的少年，不懂啊。
“沒事咯，如果不會再見麵，那就當我送你了，算是結個善緣。”
“但如果會見麵，就當麵還我好了，我們，九月份見咯。”
“九月份見？”
柔辰內心一陣驚訝，因為她知道以自己的成績，肯定是會被路丘高錄取，但眼前這個家夥，大家不是都說他是學渣嗎？
難道他是扮豬吃老虎，也是能考上路丘高的高材？
不過這不太可能吧，這又不是什麽網文小說，哪有那麽多的一鳴驚人啊，思想成熟的柔小辰自然是不信的。
“嗯，那好。”
不過表麵上，柔辰也隻能說好，她也不想這次再見，以揭開現實的殘酷作為終結。
柔小辰是颯，但她不是沒情商的傻，她也知道該在什麽時候什麽氛圍說什麽話。
就這樣，這條普通的十字路口上，張改克向左，柔小辰向右，各自離開。
張改克回了自己的夏家胡同，柔小辰則回去了自己那套位於路丘城最好區位的別墅洋房裏。
這兩個故事裏的主角們，算是正式搭上線了。
……
第二天，中考成績自然沒那麽快出來，張改克還在家裏的被窩裏酣睡的時候，張斌那混小子的敲門聲已經咚咚咚的在四合院內院的大門處喧鬧了。
因為外院基本外租，所以張改克索性把外院的大門鑰匙，丟了一把，放在了院門口的石獅子底下縫隙裏。
這張家的四合院，門口可也是有兩尊不小的石獅子作為擺件的，這可是老張家老祖宗整下來的物件，有幸保留到了現在，不過傳到了張改克手裏以後，這兩尊石獅子，也就主要用於鎮藏些鑰匙串的作用了。
以張斌和張改克之間的關係，自然清楚張改克把外院鑰匙藏在了那裏，所以開門開得那叫一熟門熟路，跟個慣偷似的。
但進了院子以後，要真得進入張改克自己住的私密內院，那得認認真真的一聲一聲敲門了，誰叫張改克那家夥，喜歡保護隱私呢。
這內院鑰匙，隻有他自己有。
“你狼嚎些什麽呢？那麽早就迫不及待來找爹了？”
男人之間的友誼，往往包含在爹和兒子的稱謂裏，每個男人都自認為是自己朋友的爹，而對方也認為我才是你爹。
但到底誰是爹誰是兒子，那完全就根據實際的需求在發生變化的。
比如想抽煙的時候，誰手裏有煙，那誰就是爹。
“嘿，兒子誒，爹今天來找你，是因為有個局，你也得參加一下。”
張改克打開內院門以後，進門後的張斌就如此的說道，然後他一點兒都不怕生的，就躺在了張改克最為鍾愛的那把躺椅上。
“滾滾滾，給爹起開，這是你躺的地兒嗎？說，什麽局，你爹我還一定要買你這個兒子的麵子得參加了？”
“我們1班今天要搞一次畢業飯局，邀請您老也出席一下。”
“我們1班？你不是10班的嗎？你們10班的事情，跟我5班的人有什麽搭嘎？”
“張改克你這個小混蛋，你初一初二不是1班的？是我們初一初二班級聚會。”
“哦，原來是初一的班級啊？為什麽我一定要參加啊，這種局沒什麽意思，大家也就分開不過一年，而且都在同校一直見，這抬頭不見就低頭見的，有啥好聚的。”
“可以後就見不到了啊，大家要各奔東西，四散天涯，現在我們就得聚起來，維持一下同窗的感情，沒準以後還能再續前緣呢。”
張斌拍了拍張改克的肩膀，企圖洗腦。
“你那麽熱衷幹什麽？不會是你小子提出來要搞什麽同學聚會的吧？”
“兒子，你真聰明，是你爹我牽頭組織的。”
“混蛋，媽個雞！老子不去！老子去就是你家龜兒子！”
又是同學聚會，又是張斌組織，張改克內心是波瀾壯闊了起來，混蛋，自己穿越重生回到過去的現在，就是因為這家夥，不對，就是因為未來的這個家夥要重走什麽青春，搞什麽同學聚會，所以把自己送回來了。
如果自己再參加這麽一個聚會，會不會又喝多了，就把自己又送回到了過去的過去，比如三年前，初一的時候。
張改克不想再回到過去了，他覺得真的好麻煩啊。
所以不去，態度堅決的表示老子去，就變成你家龜兒子咯，老子才不幹的撒！
“不行，你去不去，都是我家龜兒子，我們現在出發吧，我是來叫你的。”
“.……”
“趕緊洗漱換衣服啊，人都差不多齊了，快中午了知道嗎？”
“媽個雞，老子說不去的啊！”
“我跟大家說你會來的，你總不能讓兄弟我沒麵子吧？”
“你沒麵子關我P事啊。”
“範文也參加的。”
“你丫得不早說，我先去洗個澡，很快的。”
“.……”
這一次，輪到張斌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