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5)

  天昏地轉,還有男人粗俗的咒罵,以及不可置信和驚慌的呼叫……直到失去意識。


  薑蕪醒過來的時候,眼睛一陣酸痛,她勉強地想要睜開眼,卻聽到繁亂的記憶裏熟悉又陌生的嗓音。


  “阿蕪,不要亂動,不要勉強自己睜眼。”清朗的聲線極其溫柔,讓人辨不出是男是女。


  薑蕪順從地閉眼,在黑暗裏慢慢捋順自己紛亂的記憶。


  那個清朗溫柔的聲音還在耳邊不斷地說話。


  “醫生說你左眼神經被破壞,可能、可能會導致失明,右眼也受到了小程度的打擊……”


  “都怪我……要是我當時把你送到家就好了……”簡當看著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身形單薄的女孩,心中升起愧疚。


  雖然因為世界信息知道薑國龍不是薑蕪的親生父親,可簡當也沒想到薑國龍居然會這麽畜生,居然因為幾句流言而對多年來贍養他的女兒下這麽狠的手!

  是的沒錯,贍養。


  從薑蕪十二歲小學畢業起,獲得了第一筆獎學金後,薑國龍就不再付出一分錢在薑蕪身上。


  反倒是薑蕪平日靠優異的成績得來的獎學金勉強養活自己,還得為了薑國龍的煙酒錢而冒著危險去夜店打工。


  真是可笑,薑國龍還正值壯年呢,就要靠人“贍養”了。


  薑蕪靜靜地聽著這個聲音,終於在久遠的記憶裏尋到一絲蹤跡。


  ……風鳶?

  似乎隻有那個偽善虛偽的騙子,才有這麽一副極具欺騙性的溫柔嗓音。


  騙得她遍體鱗傷,騙得她前途盡失。


  大卡車碾壓過來時的劇痛和冰雪中的寒冷,交織在了一起,在腦中叫囂。


  薑蕪受不住地輕哼出聲,嘴邊泄出一絲痛苦的呻吟。


  隨後有一雙柔軟細嫩的手覆上了她的太陽穴,輕柔地按捏著,一下一下地好像在安撫她。


  騙子清朗溫柔的嗓音道:“阿蕪,別怕,我在這呢。”


  薑蕪遲疑出聲:“風鳶?”


  “是我。”簡當鬆開了手,“你那個父親我把他送進了警局,阿蕪,你會怪我嗎?”


  薑蕪沉默半晌,“不會。”


  簡當輕歎一口氣:“你餓了吧,我出去給你買點東西吃。你躺在床上不要亂動,也不要勉強自己睜眼,有什麽事就按床頭的鈴,會有護士進來的。”


  病房中安靜下來,薑蕪察覺到那人已經離開,她閉眼躺著,腦中思緒萬千。


  這是……又回來了嗎?


  可是這一次,怎麽不一樣了?


  薑蕪試著睜了一下眼睛,左眼看到的依然是一片漆黑,右眼也隻是模模糊糊看見四周的大致。


  怎麽越來越慘了呢?


  薑蕪想,她注定是不能相信任何人的,比如風鳶,又比如秦安陽。


  相信風鳶她得到的是一場冰天雪地,相信秦安陽她得來的是一輛大卡車的撞擊。


  錯付的真心,在這一世,該收回來了。


  上天給了她第三次機會,所有負過她的人,都得付出代價。


  空洞的眼中,浮現出陰狠的仇怨,晦暗得如同攪動的墨汁一般,似要把人的魂魄都吸走。


  “阿蕪,我回來了。”房門被推開的聲音,“你怎麽睜開眼睛了呀?疼不疼?看得見嗎?”


  薑蕪收斂了眸中深處的陰霾,露出她這個年紀該有的笑容,還帶上了一絲遭遇橫禍之後的悲傷,“很疼。”


  “我父親為什麽要打我呢?”


  “阿鳶,我左眼看不見了,我好害怕。”


  長發少女躺在白色病床上,膚色蒼白得不像個正常人,清麗臉上的眼睛空洞,滿是悲傷,目無焦距,喃喃細語。


  簡當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了,細細微微地疼起來,拎著白粥快步走到病床邊,把粥放到一邊的桌上,伸手出去握住了薑蕪的手。


  “別害怕,我在這呢。”


  薑蕪強忍著厭惡感而沒有縮回手,聽到簡當的話,心中毫無漣漪,甚至想要大笑。


  瞧瞧,不管重來多少次,這人還是這般的虛偽。雖然這一次有些事情好像開始了改變,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誰知道風鳶又在搞什麽幺蛾子呢,比如又輸了遊戲打了個賭?


  越想越惡心,薑蕪不留痕跡地抽回了手,模糊的視線掃過眼前的人,眸中露出一絲嘲諷,嘴上卻輕聲道:“我能吃點東西嗎?”


  簡當看著這樣的薑蕪,心中感到有些奇怪,卻又說不出哪裏有異常,隻好收起疑惑,說:“有的,阿蕪,我喂你吧。”說罷端起了白粥,“醫生說你現在不能有太大動作。”


  薑蕪拒絕道:“不用了,我自己能吃。”


  簡當抿了抿唇,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

  薑蕪再次回到星落學院,恢複課程時,已經是半年以後了。


  這半年間,簡當不時到醫院去陪伴薑蕪,可說來也怪,薑蕪自從這次受傷以後,整個人都變了很多,也不再和自己那麽親近。


  簡當倒是無所謂親不親近,反正她也不習慣與人過於親密,於是便隻保持著普通朋友之間的關係,送飯問候補筆記,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接觸。


  所以當簡當收到紅薇莫名其妙發來的讓她小心薑蕪的短信時,簡當還一頭霧水。


  看了眼手機的新信息,是薑蕪發過來的。


  ——我今天出院,你有空來接我麽?


  簡當意外地挑了挑眼眉,這還是薑蕪第一次主動給她發信息,不知為何,簡當心情有些愉悅,很快回複道:好,我這就去。


  在停車場時簡當再次碰見了紅薇和她的一眾小跟班,本來想躲開的,卻被抓個正著。


  “風鳶,還沒下課你這是要去哪?你不是要好好學習了嗎?”


  在簡當眼裏,紅薇就跟個沒長大的小孩一般,糾纏人的方式幼稚至極,還好這人不像原劇情裏那樣對風鳶愛得癡狂,反倒是個雖然多管閑事但卻是出於好心的人。


  簡當也沒打算瞞著,實話實說:“阿蕪出院了,我去接她。”


  紅薇的臉色瞬間僵硬,半刻後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道:“我給你發的短信你沒看到嗎?你怎麽還跟那個女人接觸?看在世交的份上,我再次警告你,離薑蕪遠一點!”


  簡當頭疼地揉了揉腦袋,這家夥又來了,總是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小心薑蕪,薑蕪有什麽可小心的?

  簡當也不是沒有把這話放心裏過,可那次以後她認真觀察了薑蕪,卻沒發現有什麽奇怪的,最多就是薑蕪變得冷淡了。


  “行行行我知道了。”簡當把車開出來,“讓一下吧紅大小姐。”


  紅薇被這敷衍的語氣氣得跳腳,恨恨道:“風鳶不聽我的話,他會後悔的!”


  薑蕪那個女人,半年前就是個神經病了……那次女廁所發生的事情,紅薇依然心有餘悸。


  ……


  簡當到醫院病房的時候,白裙少女正背對著她,仰頭看著窗外的藍天。


  背影很美,簡當很喜歡,靜靜地看著這一幕,沒有打算出聲。


  然而薑蕪背後就跟長了眼睛一般,簡當才剛進病房,她就飛快轉過了身。


  不知道是不是簡當的錯覺,她總覺得剛才薑蕪的眼神有些可怕。可再一看,少女的眸子清淩淩的,澄澈幹淨。


  果然是她的錯覺,簡當暗想。


  經過半年的休養,薑蕪的雙眼恢複了一些,右眼幾乎快要恢複到原來的水平,左眼雖然重度弱視,但總好過完全失明。


  她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框的金屬眼鏡,一頭墨黑長發修剪得齊肩,臉頰白皙,肌膚如玉,穿著一襲白裙,就如同降落凡塵的精靈一般。


  “阿蕪。”


  薑蕪抿唇一笑,“你來啦。”


  人對美好的事物總是無法抗拒,特別是人類中的顏狗。


  很不巧,簡董事長就是其中一位。


  簡當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控製住自己想要捏人家臉的衝動,點了點頭,輕聲道:“我送你回家吧。”


  薑蕪瞬間瑟縮了一下,眼神怯生生的,嗓音有些顫:“我可以不回去嗎?我害怕……”


  簡當頓時心疼起這嬌小的人兒來,連忙安慰道:“你不要害怕,薑國龍現在還在牢裏不能出來呢。你回家收拾東西,我送你去學院住宿好嗎?”


  薑蕪咬了咬唇,眼神真摯,滿是感激:“阿鳶,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謝你!”


  簡當抿唇輕笑,無意識牽住了她的手,“你是我女朋友,為你出氣是我應該做的。走吧,上車。”


  薑蕪順從地被她牽著手跟著走,臉上還掛著甜蜜的笑意,眸中卻掠過一絲冷光。


  女朋友麽。


  嗬。


  *

  “風少,臨時安排一個住宿生有點難啊,這宿舍的分配都是開學之前就確定好的了,您這突然要求……”宿舍管理人員笑著,擠眉弄眼。


  簡當皺了皺眉頭,“我記得有間宿舍是隻有一個人的吧,好像是紅薇那間的。”


  發現簡當沒有意識到她的暗示,沒有討到好處,宿舍管理人員一下子失望起來,臉上笑意也淡了,但風家少爺的地位擺在這裏,她還是給辦了手續。


  全學院唯一的貧困生薑蕪,她自然也認識,安排到紅家大小姐的宿舍去,恐怕不太好啊。


  但,又與她何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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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這就是掉馬吧(つ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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