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麻將桌上的閑話

  逯太太回頭瞪寶玥，胖太太連忙道：“我隻求佛祖千萬不要開仗。”瘦太太插嘴說：“我不相信會有什麽戰爭，除非炸彈落在我前麵，不過我也不信日本人到嘴的東西還能吐出來？哼，我本來就不喜歡東洋人，我喜歡美國人。”


  何太太打趣道：“你喜歡的美國人僅限於克拉克蓋博！”


  眾人大笑，胖太太又說：“逯太太，濟仁醫院什麽時候開張啊，到時寶詩小姐會去做代表剪彩麽？”就聽見逯太太咕噥一句，繼而才道：“哪裏輪得到她哎！雖然醫院裏有我的股份，畢竟還有董事會在那裏，誰來做代表剪彩，應該董事會指定。”


  她聲音有些陰陽怪氣，瘦太太卻沒有聽出來，不識趣道：“我聽說石屏梅被選為了代表。”何太太好奇道：“她也算青年？笑話，這女人的孩子都三歲了！”逯太太聳下肩不予置評，胖太太察言觀色，知道她不滿，乘機說：“她原先出身也不錯，可惜家道中落，為替父還債才嫁人，婆家並沒有把這個明媒正娶的媳婦當回事兒，所以孩子剛三歲就離婚了；說起來這女人也真夠狠心，孩子也不要，一個人就在北平來開架勢混。”


  寶玥心想：“有點賈迎春的意思，不過石屏梅明顯比那二木頭要剛強。”


  瘦太太受了鼓舞，為彌補剛才的過錯，忙補充道：“這女人前陣兒和唐家大少爺走得很近，這次做青年代表，說不定就是唐家幫的忙。”


  逯太太本來要打出去一張牌，聽見這話立刻停下來，把牌攥在手裏懸在半空，盯著瘦太太問：“唐家的哪個？”瘦太太連忙說：“唐力瑋啊，唐家大少爺，剛從法國留學回來的那個。”言罷，她又添了句說：“就是和杜馨遺一起從法國回來的，外科大夫。”


  杜馨遺是杜家長女，杜馨欣的姐姐，也是何家未來的兒媳，隻是最近杜家財務上出了些差錯，傳聞家業難保。眾人估摸著杜家把女兒從歐洲叫回來，也是存著把親事速速敲定的原因，一旦聯姻成功，何家不可能不出援手。


  所以聽瘦太太提及“杜馨遺”的名字，牌桌上的其他人、包括寶玥在內，不由都把眼睛轉向了何太太，看她做何反應。這何太太也真沉得住氣，隻管盯住眼前的牌，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好像不知道“杜馨遺”是誰似的。


  寶玥對杜馨遺一向印象極好，見她婚事不保，不由心裏一沉，其她幾個人互相使個眼色，便繼續熱熱鬧鬧的打牌，心裏卻都不由有幾分兔死狐悲的感覺。


  逯太太繼續把話題接上去，問道：“唐力瑋才回國幾個月，怎麽就和石屏梅搭上了？”


  胖太太不屑道：“聽說是英雄救美，有人要為難石屏梅，唐力瑋打抱不平幫她出頭，和那人比賽槍法，結果那人三發子彈全中——”，她頓了頓，賣了個關子，寶玥邊上聽得出神，在她腦海裏，唐力瑋印象並不深刻，隻有小時候一些模糊的影子，沒想到還有如此的傳奇色彩。


  胖太太見大家注意到她，很是得意，喝了口茶又道：“等到唐力瑋上場，好家夥，他叫人把槍靶子拴在馬身上，自己也騎匹快馬，兩匹馬隔遠了並排疾馳，結果也是三槍連中!據說那找茬的人灰溜溜就走了，石屏梅見唐力瑋年少有為、家世又好，自然上心。”


  大家聽了這段故事嘖嘖稱奇，逯太太卻是若有所思，半響才道：“原來還有這段事兒，他們交情這麽深。”


  精明的何太太從逯太太神色中瞧出些端倪，心裏一動便笑道：“之前唐家特別寶貝這個老大，說是留學在外，教授也喜歡，我看也無非是紈絝子弟，哪裏有我家茂林老實！”她說完這話，眼角偷偷掃眼逯太太，胖太太連忙說：“何家的茂林出了名的孝順能幹，將來也不知哪家的閨女有福氣！”


  這話試探的意思很重，何太太並不說話，衝逯太太意味深長的一笑。


  瘦太太忽然低聲道：“你們還不知道吧，唐家出事了，唐利群估計要進牢房。”幾個女人立即瞪大眼表示驚訝，見大家都把目光投向自己，瘦太太很滿意，她繼續道：“說是昨天晚上撞死了人，這會子估計已經被關起來了！”胖太太“啊”了一聲，何太太撇撇嘴道：“這幫年輕人開車從來橫衝直撞，唐家也真是，怎麽那麽有錢，連個司機都不請呢？”


  逯太太還想說什麽，忽就見窗外一道電光，在樹枝上一閃，接下來就是嘩啦啦一個霹靂，震得人心驚膽碎。霹靂響後，接上半空中的大雨，就像萬條細繩一般，往地下直瀉。屋裏一下子顯得暗了好多，逯太太趕緊叫傭人們掌燈，等到電燈都打開，那雨就小多了，眾人皆說要趁著雨小趕緊走，免得後麵雨越發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