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奴隸營
觀奴台上。
赫連墨凜陰沉著臉看著下方龐大的奴隸群,侍從們手持數十個火把將下麵照的通亮,這是劉莊的奴隸營,一個由石子水泥壘成的圓形大院,足足能容納兩萬人,圍牆又高又結實,圍牆的最頂端向中間凸出,中間是露天的,活像一個大口的陶罐子。
這樣的圍牆設計一是為了防止裏麵的奴隸逃跑,二是將圍牆下麵作為奴隸們睡覺和避雨的地方,並不是他們有多好心,而是為了避免奴隸們大麵積生病而影響盈利。
奴隸場裏,黑漆漆的淤泥遍地,前幾日剛下了雨,流進奴隸場裏的雨水排不出去,混著淤泥被踩的髒亂不堪,臭氣熏天。
成千上萬的奴隸被抓到這裏調教然後買賣,有從戰場上低價買來的別國俘虜,也有北國當地人,有男人、女人,甚至四五歲的孩子。他們身形瘦弱,穿著破碎髒汙的衣服,頭發打結,臉上髒的看不出容貌。
生活在這裏,他們吃不飽,穿不暖,隻有下雨的時候才能喝到水,環境髒汙不堪,隨時而來的打罵、買賣和生殺,在這裏,生病的奴隸就會立刻被人扔出去隨意埋了,這裏沒有人權,因為在這裏,他們不被當人看待,甚至不如農家的牲口。
此時此刻,所有的奴隸聽見聲響都自覺地走了出來,他們自覺地站在中間,等待著他們的命運,膽大的會抬起布滿黑泥的臉看一看站在觀奴台上的買主,膽小的一直這樣低著頭。
這樣的場景他們再熟悉不過,每當有買主來的時候,就會站在上方的觀奴台上,他們會被叫出來,然後保持安靜的站在那裏,等待著買主的挑選。
有的時候買主會和莊子裏的人說挑選一些壯勞力或者姿色不錯的姑娘,讓莊子裏麵的管事篩選出來直接帶走,也有的買主喜歡自己站在這裏挑人,奴隸們別無選擇,隻能在此等待著自己的命運,他們渴望被人買走,逃離這樣的生活,又害怕那遙遠的曙光,隻是將他們從一個地獄帶到另一個更加可怕的地獄裏麵去。
赫連墨凜緊緊的握著拳頭,回憶著小時候生活在這裏的場景,憤怒的看著下方的煉獄,他自認不是救世主,殺人不眨眼,甚至他的行事作風算不得君子,但是這樣喪盡天良的事情,他做不出來。
身邊的侍從亦是這樣憤怒,他們大部分都是從小與赫連墨凜在這裏認識的,後來赫連墨凜被人帶了出去,又做了皇帝,這幾年便想方設法買下了被賣走的他們。
“這樣一個吃人的地方,根本就不應該存在。”
赫連墨凜隱忍著吐出這樣一句話,是對自己小時候遭遇的憎恨,也是對下麵所有人的救贖。
黎睦收到赫連墨凜的示意站了出來,讓人將劉莊主的屍體吊在高處,對著下麵的奴隸們氣勢洶洶的喊話。
“昔日的劉莊主已死,當今世上,再沒有奴隸營,你們,不再是奴隸,你們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樣,憑借自己的雙手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這是我們的主上,你們的賣身契已經都被我們主上盡數燒掉。你們當中,有家的,可以回家,沒有家的,沒有生計來源的,我們主上會提供給你們足以維持生活的活計,選擇權在你們。”
眾奴隸哪裏經曆過這樣的場景,一時間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仍舊不敢太大聲的交頭接耳,不知是誰帶了頭跪在地上,高呼一聲:“我等願聽從主上差遣!”眾奴隸這才此起彼伏的跪下一同高呼。
赫連墨凜環視一圈跪在地上的眾奴隸,對一旁的黎睦吩咐了幾句,然後便帶人離開了。
東方即白,天光泄下,一場大火燒了一天一夜,燒掉了劉莊的所有,從此這世上,少了一處人間煉獄。
北國國都,崎州城,輔國將軍府。
管家拿著一封八百裏加急密信跑到了輔國將軍拓跋玉京的餐桌前,拓跋玉京放下手中的早膳,打開密信看了一遍,冷笑一聲。
管家恭敬的立在一旁,見他的樣子不禁問道:“可是陛下又做了什麽荒唐事?”
“荒唐?倒不知道是真荒唐還是裝荒唐,嗬!雛鳥的翅膀硬了,總是想要飛出舒適的鳥巢,可它卻不知道爬出這鳥巢會摔得多慘。”
拓跋玉京冷哼一聲,隨手將密信遞給管家看,自己又繼續用起早膳來,根本不將赫連墨凜放在眼中。
“啊?雲內官死了?陛下!陛下不見了!將軍,這可如何是好?”管家看了信有些吃驚,忙問。
“雲內官恃寵而驕認不清自己的身份,他有今日是遲早的事,就算皇帝不出手,本將軍也會出手的,至於那小皇帝,隻不過是玩了一招金蟬脫殼而已。”
“將軍,要不要出動軍隊尋找陛下?”
“不必!奴隸窩裏爬出來的東西,大字都認不全,就算穿上了龍袍,終究還是上不得台麵。”拓跋玉京每每提到赫連墨凜,都很是不屑。
“那要不要派人……”管家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姿勢
拓跋玉京冷覷他一眼。“容王殿下,應該名正言順的上位。”
“是,那太後那裏?要不要老奴派人去知會一聲。”
“不必,本將軍會親自去太後那裏告知。”拓跋玉京繼續用著膳。
一旁的輔國將軍夫人在聽到自己的夫君說要親自去見太後的時候,握著勺子的手不自覺的收緊了一下,碗中的早膳卻是無論如何都吃不下了。
展清念躺在床上醒了過來,已經被晚喬簡單地擦洗一番換上了幹淨的褻衣,晚喬端著梳洗用品走了進來,見她醒了,爽朗的笑道。
“姑娘您醒了,哦,我叫晚喬,主上命我來照顧您,姑娘,先梳洗吧,我給你準備了早膳,大夫說你這幾日來都沒有好好進食,怕是要留下胃病的。”
展清念怯怯地看著這位叫晚喬的女子,眼中仍舊防備而疏離,半晌她才輕聲開口:
“……謝謝你!隻是我想要先沐浴,不知是否方便?”
晚喬愣了一下,她見過許多勳貴之女,她們麵對她時的嘴臉向來不溫和,更別提如眼前人這般會對她這樣的人道謝了,隻是可惜了這樣千嬌百媚的人,她連忙道:“可以可以,我這就去準備熱水,姑娘稍候!”
展清念麵無表情的沐浴、梳洗、用膳,無事並不開口說話,隻是愣怔著瞧著遠方出神,或低頭思索,瞧著沒有什麽生氣。
晚喬並不想再挑開別人的傷疤,展清念沉默,她便話多一些,自顧自的與她說一些瑣事與趣事,隻希望時間真的是一劑良藥,能治愈一切痛苦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