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唐城夜開
當天晚上，赫連墨凜回來的晚，匆匆衝了個涼洗去身上的泥就回了王帳。
自從出了宮之後，赫連墨凜越發的隨意，在生活上完全不像一個帝王，凡事親力親為，甚至不需要別人伺候。
赫連墨凜很怕熱，手腳總是很溫暖的，冬日的時候，展清念總是喜歡抱著他取暖。
展清念瞧著他，那薄薄的袍子敞開，露出大半個胸膛來，他也混不在意，頭發還往下滴著水，他就這樣跑了回來，嘴角含著笑意。
“半日不見就想我了？”
“什麽想你？”展清念嗔道：“沒個正型。”
她扯著他坐下，接過他手中的帕子走到背麵給他擦起頭發來，嘴裏絮絮叨叨的念著。
“這頭發還滴著水呢？怎麽就跑回來了？衣服都浸濕了，穿著多難受？”
赫連墨凜笑，任她給擦著頭發。“黎睦說你找我？我洗了洗，就趕忙跑回來了，怕你等急了。”
展清念心下一暖，給他擦著頭發的手越發的溫柔，連聲音都軟了下來。“陛下又親自下水渠了？”
赫連墨凜笑了笑，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展清念歎了一口氣，知道他定又是跟著將士們一起下了水渠，半日都泡在了水裏，絲毫不像個皇帝。
“今日陛下怎麽回來這麽晚？水渠的事很棘手嗎？”
“不是。”赫連墨凜老實的在那坐著，笑道：“水渠的事情就差個尾了，索性就弄完了再回來。”
“順利就好。”展清念給他頭發擦了個半幹。
她神色有些凝重，不知道要怎麽和他開口，走到赫連墨凜麵前緩緩蹲下，仰頭看著他。
“怎麽了？”赫連墨凜嘴角帶著笑，低著頭瞧她，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展清念瞧著他的心情很好，沉吟了片刻。“有件事要和陛下說。”
“什麽事？”赫連墨凜挑眉，倏地又笑了。“搞得這麽凝重。”
“……梓月來信了……母親病的又重了，可能不太好。”展清念軟若無骨般的素手輕輕放在他的手上。“這邊戰事陛下也走不開，我想回去，替陛下盡盡孝。”
赫連墨凜嘴角的笑意漸漸消失，他低頭瞧著她白嫩的手，握在手中捏了捏，好半晌才沉聲道：“不必，我不想你來回奔波。”
“我沒事的……”展清念瞧著他的神色還欲再說，隻聽赫連墨凜緩緩道：
“她有她的命，糾結了一輩子，或許這對她來說也是解脫，我們的母子情，從一開始就沒有建立起來過，她沒當過我一日的母親，我也不必非要做那侍奉床前的孝子，更不需要你替我做什麽。”
“陛下……”展清念聽話的伏在他的腿上，溫順至極。
想來，他幼年時那般的遭遇，沒人經曆過，沒人懂得他的怨，他的恨，在他心裏始終過不去。
赫連墨凜低頭一下下的撫著她的頭發，那眼神溫柔下來。
“不是留了得力的人照看了嗎？禦醫也派了好幾人，這就夠了，不必有什麽負擔，乖乖留在我的身邊就好，我不準你再亂跑了。”
展清念心下一暖，張了張嘴，半晌，終是悶聲道：“……那日我要過來找陛下的時候，就曾猶豫過……是來這裏，還是去弗洛寺，或者將母親接進宮中將養著，隻是沒想到，母親會病的越來越重。”
展清念心裏有些自責，若她此刻在禮太妃的身邊，情況會不會好些？
若赫連墨凜沒有出兵源池，屆時赫連墨凜也會在禮太妃的身側，又會是什麽情況？
“別想這些了。”赫連墨凜一下下的撫著她的發，歎道：“我和她都看的很開，怎生的你如此想不通，不必自責，此事本與你無關！你已經做得夠好的了。”
展清念伏在他腿上應了一聲。
“歇息吧。”赫連墨凜將人抱起來，越過屏風放到榻上，溫聲哄道：“我陪著你。”
“好。”展清念躺在他的手臂上，閉上眼睛，卻皺著眉頭。
赫連墨凜歎了口氣，抬手將她的眉心撫平，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然後將人攬在懷中，一下下的撫著她的背。
“睡吧。”
那輕撫很舒服，展清念雖然有心事，但不多時便睡著了。
她做了夢。
夢裏沒瞧見趙鶴川。
反而是三皇子妃夏婉兒怨毒的撕扯著她的衣服，嘴裏謾罵著、詛咒著她，那話不堪入耳。
展清念怕極了，縮著身子哭著發抖。
情景一瞬即逝，麵前的宰相公子在宴席上不懷好意的瞧著她笑，那笑讓展清念從心底發麻，他卻越笑越大聲，展清念索性堵住耳朵卻還能聽見。
猛地驚醒，已經出了一身薄汗，她下意識地摸著身邊的人，榻上卻隻有她一人。
展清念猛地坐起身來，大口喘著氣，那眼中含著抹不掉的恨意和恐懼，慌亂地喚了一聲。“阿墨。”
此時天還沒亮透，晚喬聽見聲響走了進來，轉過屏風來到塌前。
“娘娘，昨晚唐城不戰自開，陛下帶兵入了唐城。”晚喬抬頭瞧著展清念神色不對，那臉色蒼白的不像話，她連忙走近蹲在榻前。
“娘娘又做噩夢了？”
自從皇後娘娘來了軍營已經許久不曾在夢中驚醒了。
“嗯。”展清念眼神空洞，緩了好半晌神，閉上眼睛，整個人又重新躺在榻上，脫力一般。“唐城開了？”
“是。”晚喬點頭。“後半夜開的。”
“這麽晚突然開了城門？”展清念皺起了眉頭深思著。“陛下入城可帶夠了人？”
“這個奴婢不知。”晚喬抿唇搖著頭。
展清念坐起身，長出了一口氣，那眉頭皺的深。“打水梳洗吧。”
快速的梳洗完畢，天才亮，展清念去了議事的大帳。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晚的那個噩夢，還是起身時沒見到赫連墨凜，展清念早上起來便心神不寧的。
“陛下帶了多少人進城？”展清念問微生懷遠。
“回娘娘，陛下帶了五千人。”微生懷遠如實道。軍營中的主將隻剩下微生懷遠留守，其餘人都隨著赫連墨凜入了唐城。
“陛下隻帶了這麽少的人？”展清念喃喃自語。
“娘娘，唐城守軍並不多，是以陛下並未帶太多人，隻帶了五千精銳。”微生懷遠抬首。“陛下說，等他在唐城安頓妥當，便接皇後娘娘入城。”
此時的展清念哪有心思想什麽接她入城的事情，她隻覺得此事蹊蹺，唐城示弱已久，誰都知道城內守兵少得可憐，是源池的棄城，可它為何早不來晚不開，非要在半夜裏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