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枚硬幣
既然已經被發現,玄微索性破罐子破摔,硬著頭皮問:「你去哪層?」
她故作淡定,似乎並不為此羞恥。
陸晅回:「十六樓。」
玄微竄進電梯,大喇喇站著:「那我也去十六樓。」
陸晅故意逗她:「你也在這上班?」
玄微磨磨牙根,抿唇假笑:「你管我。」
陸晅重新刷了十六樓,等到電梯門合上,他問玄微:「為什麼跟蹤我?」
玄微回:「何時發現我在跟蹤的?」
「店裡就看到你了。」
「……」
「你怎麼不隱身?」明知她身份特異,可他就是忍不住在找死邊緣反覆試探。
玄微沉默兩秒:「我為什麼要隱形,本人行事可是正大光明得很。」
陸晅不咸不淡:「哦,我以為你什麼都會。」
玄微握拳,「我問你,為何買防小人符!?」
陸晅正色:「先說一句,沒針對你。是你讓我的世界觀產生了一些動搖,我自己買來辟邪保平安的。」
玄微瞥他手裡紙袋,哂笑一聲:「這東西頂個屁用!就是個心理安慰。」
陸晅不以為意:「聊勝於無。」
自欺欺人,玄微愈發嗤之以鼻。
電梯仍在上行,玄微環顧著這間科技感十足的轎廂內設:「這是你辦公的地方?」
陸晅頷首:「對,」他沒有跳過方才問題:「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要跟蹤我?」
他猜:「擔心我一回來就四處亂說?」
「怎、怎會?」玄微口齒打結:「你別忘了你體內還有我的死咒。」
陸晅回:「我不會外傳,你放心。」
他口吻忽的鄭重,玄微不由多看他兩眼:「說的冠冕堂皇,還不是貪生怕死?」
陸晅挑了挑眉,對此事不置一詞,另外問起:「你不擔心今天門邊那幕被拍到?我記得,那裡有個監控。」
提到這個玄微就懊惱:「對啊,都是你的錯!」
陸晅微微側身,斂目看她:「我們做個交易怎麼樣?」
此時,電梯已達十六層,門再次打開。
門外立了幾名年輕男性,瞄見裡面情景,一時有些遲疑,不知該進不該進。
陸晅抬眸,看到了自己組員,他們面色各異,有的擠眉弄眼,有的難以置信。
面面相覷片刻,陸晅率先打破僵局,他抿了抿唇說「你們不進?」,話音未落便拽上玄微胳膊快速往外走。
他們這才反應過來,自動讓開一條道。
「組長你來了啊。」
「難怪組長上午沒來,原來是忙這家裡事呢。」
「嗬!今天組長居然不是一個人來上班!還有人送了!」
「嘿嘿,嘿嘿。」
擦肩而過時,大家不約而同揶揄開來,還有欠揍憨笑的。
陸晅額角隱抽,越走越快,把玄微帶離原地。
玄微不解地頻頻回頭,陸晅怎麼看起來比她還不識禮數,恐懼人群?
等他走遠幾步,電梯里卡著門的幾位立馬追了出來,在牆邊探頭探腦。
「去哪了?」
「好像是安全通道。」
「不得了要在那做些不可告人的事了。」
「原來組長喜歡那種類型。」
「你不喜歡嗎?長得好可愛。」
「真的?我都沒看清。」
「可愛啊,唉,我也蠻喜歡那種類型的,可惜就是遇不到長得這麼順眼的。」
「日!你踢我幹什麼?」
「你撬牆角撬上癮了?組長的人你也想挖?」
「?感慨一下也不行?」
安全通道的大門,吱嘎一下被帶上了。
樓道變得異常安謐,牆邊開了扇小窗,恰映出一片日光浮塵。
方一站定,玄微就搶回自個兒手臂,控訴:「你能別動不動就扯人嗎?」
他眉心微皺了皺:「你是人嗎?」
「……」凡人竟還找到新思路嘲諷她?
她不想計較,只因惦記著方才交易,這種與錢有關的措辭字眼總能調動她最大的積極性:「你想做什麼交易?」
陸晅看她:「那段監控,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幫你覆蓋掉,但有關王天琦的所有消息你都得拿來跟我交換,只要是你知道的。」
玄微轉轉黑眼珠子:「我說了不認得他。」
陸晅呵氣:「不用騙我,我不是第一天認識你。」
玄微揉揉鼻頭,思度少頃,心裡有了決定,她得先問清緣由:「你為何想知道那少年消息?」
陸晅下巴示意門的方向:「他是我們老闆兒子。」
玄微詫然:「王龠是你上級?」
陸晅也愣了:「對,你怎麼會知道?」
玄微:「有所耳聞,至於我如何得知,不是你應管的事。」
陸晅說:「好,我們只說王天琦。」
玄微問:「他怎麼了?」
陸晅回:「他失蹤了。」
玄微啊了聲:「難怪許久不見他人。」盼星星盼月亮,也盼不回她的小財神爺。
「你在寺里見過他幾次?」
「每天都會看見。」
陸晅不明:「靈緣寺那麼大,每天人又多,你為什麼單單關注他。」
玄微理所當然回:「因為他有錢。」
陸晅稍稍靠向牆:「所以還是你偷來的錢?」
「別人已經不要的東西怎麼能叫偷呢!」玄微義正言辭。
「可這錢不是給你的吧。」
「不歸我也要被你們凡人拿走,當真供給佛祖了?不過還是拿來修繕寺廟,圖更多香火錢,年年歲歲無窮盡也,我在那兒風雨無阻地當值,幫著保平安,撫人心,收一點酬勞不為過吧。」
沉寂幾秒,陸晅背手在牆面輕叩著:「你現在方便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嗎?」
玄微有點猶豫,可既然已經開誠布公,再躊躇就顯得自己不夠大方,失了神獸那范兒,於是說:「我怕講出來嚇死你。」
「嗯……沒事,你說。」陸晅正身立好。
「我乃水神玄武門人,修為已近千年,在三界名聲響亮,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曾多次遊歷名川仿遍湖海,鬼妖對我無不聞風喪膽退避三舍,神仙見了也得作揖尊稱一聲……」她噼里啪啦亮出大堆頭銜。
陸晅聽得頭暈:「你直說身份就行。」
「我是,」玄微長吸一口氣,吐出兩個字:「神龜。」
陸晅停頓須臾,清了下喉嚨問:「龜?烏龜?」
「神龜!」她險些一蹦三尺高。
不就是烏龜?陸晅本想消化一下,可笑意就要溢出來了,他握拳到唇邊,又咳兩聲,艱難地使自己語氣平穩:
「也就是說,你原形是龜,對嗎?」
「對啊——」她鼻孔看人,傲氣十足。
實在無法將烏龜這種一臉與世無爭的溫吞生物和面前趾高氣昂的少女聯繫到一起。
陸晅盯了她一會,認真問:「可以變一個給我看看嗎?」
「這兒監控壞的,你不用擔心。」他實在太好奇了,她本來的形態到底是龜仙人那種,還是忍者神龜那樣的,或者跟傑尼龜差不多?
下一秒,陸晅受到了來自龜族的社會主義毒打。
被女孩子一拳錘到牆上的時候,除了腹部有些疼痛難忍之外,陸晅感覺還算ok。
「你力氣……還挺大。」絕非一般人所為,這次陸晅是真·咳嗽了好多下,只能倚壁點評。
玄微吹吹手掌,白他一眼:「能要你命可不是隨口戲言。」
他信了。
考慮到人身安全,陸晅迅速回歸正題:「你跟王天琦說過話嗎?」
「沒有,」玄微想了想:「但他總來許願池。」
陸晅回想那晚監控:「他是去過許願池,你也在那?我怎麼沒看見?」
「我一直以原形生活在靈緣寺許願池,偶爾化形下山。」
陸晅問:「你在池子裡面?」
玄微點頭:「對。」
看來她本身樣子應該就是只普通小龜,陸晅心道白挨打了:「我看那小孩每次過去,都會待很長時間,你有聽見他說什麼嗎?」
玄微回憶:「他確實叨叨自語過,但我沒仔細聽。」
她從布包里取出一枚金幣,夾在指間:「這是他的錢幣,他的心愿是想再見到母親。」
陸晅蹙眉:「你可以聽到人心裡想法?」
他忽然耳熱,那天寺門再別,他滿腦子都希望能再見她。不會都被她知道了吧?
玄微搖頭:「不是,只能聽見這種許願錢幣裡面的願望。」
陸晅鬆了口氣,幸好他之前從不跟風這些迷信活動,不然絕對要被類似玄微的靈異神怪扒個底朝天,毫無個人隱私可言。
「你聽人願望幹什麼,難道你還能幫他們實現心愿?」陸晅問她。
玄微嗤了聲:「想得倒美,誰會幫你們圓夢,我這些年見過不少人來還願,都以為自己運氣極好上天眷顧,實際都是自身努力,風水加持,或有旁人暗中相助才達成所願罷了。」
陸晅撇著關係:「別帶我,我不信這個,只信自己。」
「信自己還精挑細選買御守信呢。」
「……」
陸晅抿緊唇,一會才啟齒:「王天琦的父母離婚不久,他被判給他父親了,也許因為這個原因,他才總是去你那許願。」
剛要追問兩句,兜裏手機忽然震動。陸晅取出來一看,是劉約,他瞄到時間,心一驚,已過下午上班點一刻鐘了。
陸晅按開,靠向耳邊時,他不當心點到免提,那頭瞬時傳來異口同聲的男聲齊問:
「組長你還要跟人你儂我儂多久啊——」
他們嗓音中氣十足,響亮地在樓道回蕩。
陸晅:「……」
他當即掐斷通話。
他摸兩下後頸,不自在看向別處。
「誰?」玄微也被這聲震了一下。
陸晅愣神,喉結局促地動了下,才答:「就你剛剛在電梯見到的那幾個,我同事。」
「你儂我儂?是說我們兩個?」玄微不是傻子。
陸晅解釋:「……差不多吧,他們不知情,以為我們關係比較特別,你不用多想。」
玄微冷嘲:「你們人類真是物以類聚,眼神都不大好使,你儂我儂?我們明顯是仙畜有別,不共戴天。」
陸晅無言,得知她就是個野生動物之後,他不打算再錙銖必較。工作上事不能再耽誤,但要提前安排好玄微去處,「我得回去上班了,你怎麼辦?」
他瞟了眼她小包,想起那些石沉大海的電話,壓制了一會,終究問道:「你手機一直沒用?」
「麻煩。」玄微甩給他兩個字。
「現在在哪。」
玄微說:「在我身上。」
她把手機和那團數據線原封不動掏出,展示給他看。
陸晅長嘆一息,取下黑色雙肩包,找出自己的充電寶。
他把她手裡東西拿過來,將三者連好,靜待一分鐘,他開機后才把手機遞還回去。
玄微接過,手裡一沉,沒料到這麼重,不禁斥道:「什麼玩意?」
凡人怎麼盡給她添擔子。
「給你手機充電的,」他開始叮囑:「二樓有間員工茶餐廳,菜品味道還行。」
陸晅又遞過去一張卡:「這是我飯卡,那裡全天供應吃的,你想吃什麼直接刷就行。」
「你在那等我,我下班會打電話給你。你要實在無聊……」他似耗費極大心力才將這句話說全:「可以打遊戲。」
有吃有玩,似乎不賴。玄微將信將疑,噘噘嘴:「能買法寶買藥瓶嗎?」
靜了兩秒:「能。」
陸晅補充一句:「但別太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