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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七十五枚硬幣

  陸晅沒再多問,因為外婆還在一旁,他們總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話,定會讓這個敏感老太感覺被冷落。

  所以他很快直起上身,架起晚輩應有的禮貌微笑。

  玄微把另外一些銀元都看了遍,裡面居然都藏匿著願望,而且來自兩位不同的年輕女性,一位叫顧秀嵐,一位叫夏貞。

  「懇切希望我的至交好友顧秀嵐可以順利去牛津求學。」

  「早日擺脫犬馬教授張岱英的壓榨!」

  「希望接下來去牛津的各項事宜順順利利!」

  「寫文章莫要再瓶頸。」

  「希望我的好友顧秀嵐平平安安。」

  「希望我的好姐妹夏貞幸福安康。」

  ……

  她們關係一定很好。

  玄微把錢幣整齊碼回去,又裝模作樣看了看其餘首飾。

  珍珠項鏈、翡翠玉鐲皆有,品相很不錯,珍珠是小燈泡般透亮毫無色損的海水珠,玉是幾乎不見瑕疵的醇潤和田玉,翡翠水色俱佳,隨便一樣拿出來放當今市場上出售,都能賣出不俗的價格。

  這些應該都來自她丈夫,在那個年代,陸晅外公一定有著不錯的家境,否則難有如此闊綽的贈禮。

  老太太見她鑒完了,不緊不慢問:「玄同學,這些東西如何?」

  玄微貝齒皓白:「很好,都是很不錯的藏品。」

  老太太露出「我就知道」的自滿微笑。

  玄微取出其中一枚蘊含著特殊意義的銀元,「這是你自己的錢嗎?」

  老太太認真想了下:「對。」

  玄微頓了下,又問:「你認識夏貞嗎?」

  老太太一怔,聲調揚起:「你怎麼會認得她?」

  玄微立馬把自己搬進那個情境,跟著演繹起來,希望藉此能更方便地套出有效信息:「你們不是經常一起玩嗎,你與夏同學,我在學校常看到你倆走在一起。」

  老太太哼了聲,一下化身發脾氣的大小姐:「我早就跟她斷交啦。」

  「嗯?」玄微挑了挑眉:「為什麼?」

  老太太似乎不想提,兀自喝起水來,她一口接一口吞咽,彷彿在這一刻變得浮躁難捱起來。

  這時,陸母從廚房裡走出,招呼大家去餐廳用午飯。

  她過來攙自己母親,被老太太拂開,直叨叨自己犯困,要睡覺。

  女人只能領她回卧房。

  母女倆走了半程,老太太忽然折回來,把玄微腿上的木匣顛顛抱走了。

  玄微盯著她背影。

  對此,她無疑是愛惜的,眷念著這段過往,即便身處這種記憶受損且定向障礙的病症之中,她依舊將懷間的小小世界視若珍寶。

  陸晅起身,順手把怔忪的玄微拎起,扯著她去吃飯。

  蘇蘭序在哄睡,飯桌上又只有他們兩個年輕人。

  玄微心不在焉扒著米飯,她還惦記外婆剛剛的反應,有點食不知味。

  陸晅往她碗里夾了塊糖醋帶魚:「想什麼呢?」

  玄微揚眸:「很奇怪,我在那堆大洋里聽見了兩個女人的心愿,應該就是你外婆跟她朋友,是她們的許願硬幣,但怎麼看出國留學的那個人都應該是你外婆,而不是你媽口中那個拿走她剩下書稿的留洋朋友。」

  陸晅停箸:「什麼意思?」

  玄微擰著眉,用筷子尾點點下巴:「是不是你外婆跟她朋友有留學方面的矛盾了?」

  玄微看向他:「我不清楚你們那個時代的留學制度。」

  陸晅靠回椅背,回想著當年的歷史課知識:「那時候是有個留□□,具體得查一下資料。」

  他給玄微舀了碗茶樹菇雞湯,又找出雞腿放進去:「先吃飯,下午再說。」

  玄微點頭,專心對付起桌上菜肴。

  吃了一半,蘇蘭序也出來了。

  陸晅給她盛飯:「外婆睡了?」

  蘇蘭序輕聲細語:「嗯,睡了。」

  陸晅把碗遞出去,也跟著降音:「你吃。」

  蘇蘭序接過去,瞥到玄微碗里堆積如山,不由笑了起來,「小微,看到你吃這麼多我就放心了。」

  玄微抬眼懵逼,瞳子黑潤。

  陸晅打算從媽媽那套話:「媽,外婆朋友去英國留學,她怎麼沒一起去?」

  蘇蘭序嘆口氣:「你外婆要結婚啊。」

  「就因為結婚?」

  「她自己說的,她說她們系就一個官費名額,就讓給朋友了。」

  陸晅問:「外公那麼有錢,自費去也可以的吧。」

  「你外公家裡不願意。」

  「為什麼?」

  蘇蘭序淡淡說:「怕她心野,想讓她早點生小孩。」

  陸晅回:「就因為這?」

  蘇蘭序搖頭,有些惋惜:「你以為那是什麼年代,女人一旦結了婚,還能掀起什麼風浪,最好都別有任何自己的思想。」

  陸晅反射條件道:「那她幹嘛還跟外公結婚。」

  蘇蘭序失笑:「她不跟外公結婚怎麼有我再有你?」

  陸晅無法反駁。

  玄微追問:「後來呢,她那個朋友呢?」

  蘇蘭序回憶著:「沒有聯繫了,我八歲之前還能看到我媽收到國外來的信件,但她從來不拆也不看,就鎖抽屜里,不準任何人動,後來就再也沒看到過了。」

  「那個朋友可能因為一直沒迴音,最後也放棄了,小姐妹就斷了。」

  時間的消磨,距離的撕拉,是世上最平靜,也最殘忍的東西。

  吃完飯,玄微去了陸晅卧室,昨夜滿心滿眼都是陸晅的氣息與他乾淨的身體,此刻她才有閑暇觀察他卧室。

  很典型的男生天地,有台機,有球衣,書架上擺放著一些手辦、模型與他幼年少時的照片——

  它們被依次陳列在相框里,是他成長中每一段時期、每一種模樣的定格。

  生命如長河,總能留下一些值得打撈,並瓶裝保藏的碎光點。

  玄微揚手取下一隻相框,裡面的陸晅約莫三四歲模樣,對著鏡頭吹肥皂泡,嘴巴鼓成圓河豚,有她從未見過的天真無邪。

  她想說,「好可愛啊」,但話到嘴邊便拐了彎,只想損他:「好獃啊。」

  陸晅抽過去,擱回架子上:「難道不是我小時候就很帥很出眾嗎?」

  「在一堆肥皂泡中很出眾嗎?」玄微抽著嘴角:「那是挺出眾厚~」

  陸晅不予回應。

  「這是誰?」玄微指了指當中一張合影,兩個男孩站在一起,個頭差不多,年紀相仿,都穿著球衣,其中一位是陸晅,他皮膚很白,單手環著足球,眼光淡漠散漫,已經有了點叛逆期小少年的拽勁,他的同伴雖是個小麥色男生,但笑容燦爛奪目,不亞於日光。

  陸晅掃了眼:「我小學同學,後來搬家了。」

  「你們還有聯繫嗎?」

  「有,但不多。」

  玄微問:「他現在做什麼?」

  陸晅說:「做自媒體,有自己的公眾號,混的很不錯。」

  玄微垂下手,雙手踹兜里:「你說夏貞現在做什麼?」

  陸晅側目:「你覺得外婆想知道?」

  「她想,」她言之鑿鑿,是如此胸有成竹:「夏貞肯定也想知道外婆做什麼。」

  陸晅勾唇,「外婆一直住在吳州,她要真想知道,一定會想辦法找外婆敘舊。」

  玄微怔然,眨眨眼:「好像也是。」

  玄微說:「我上午讀到的願望里,你外婆好像本來很確定要去牛津的,都在走申報流程了,她朋友也很支持,希望她一切順利,最後怎麼會變成朋友去牛津了?就因為你媽說的結婚?」

  陸晅挑眉:「不然?」

  「她還說她跟夏貞絕交了,她們為什麼會絕交,就因為不聯繫?可是從你媽那聽來的結論是你外婆先單方面不聯繫的。」

  玄微錘了錘手掌:「外婆的筆名叫嵐貞,是她跟夏貞的名字的結合,她還聲稱自己有一半書稿在夏貞那裡,是不是說明《並蒂》這本小說是她倆共同創作?即便不是一起寫的,肯定也跟夏貞脫不開干係。」

  陸晅也跟著捋起思路來。

  他抬眉,見玄微還呆愣愣站那,乖死了。他心神一動,手一伸,把她拉坐到自己腿面。

  「誒?」玄微正出神分析著,不免驚了一驚。

  陸晅捏她腮幫子,左右上下看:「你怎麼這麼認真專業呢,許願池的王八少女。」

  「誰?王八?是說我?你嫌自己活得長了?」她頓時掄臂暴打。

  陸晅架住她兩條細溜溜的胳膊,笑著:「工作的女人確實魅力爆棚。」

  玄微別開臉:「你少調侃我。」

  「我在認真說,」陸晅注視著她,他眼神很淺,像水質澄明的湖,可又很深,像一本厚重的書,裡面寫滿關於她的內容:「你發現你身上的有變化了嗎,你開始很認真看待和分析每一個人類,開始設身處地,開始學會感知,甚至主動施以援手,力圖解決,本來你可以不管不問。我很高興,但也怕你累到,如果有需要,儘管指使我。」

  「有嗎——我怎麼不知道,好奇是世間萬物的天性,」玄微還嘴硬,轉過來看他:「你不想知道嗎?」

  陸晅唇畔有不自知的弧:「知道什麼?」

  「你外婆跟她朋友到底怎麼回事,未拆的信件,斷更的小說,她封筆的真正原因,朋友如今的狀況,我總覺得不解決這些總會留遺憾的吧。」

  陸晅沉吟:「這得看當事人意願。」

  玄微努嘴:「那倒也是。」

  陸晅忽然像想起什麼,「玄微,你那個葯還沒吃。」

  他從褲兜里翻找出來:「再試試?吞葯不難。」

  玄微接過去,掰取出一顆。

  陸晅擰開一支水,遞給她:「無視它的存在,就當喝水一樣,咽一粒西米露。」

  玄微按照他的說法,又試了一次,這次居然順利滑進喉嚨。

  「好像吃下去了。」玄微仔細感知片刻。

  陸晅抬起她下巴:「讓我看看。」

  玄微與他對視,睫毛小蒲扇一樣撲眨撲眨。

  「這能看到什麼,」陸晅彎了下唇,示範:「啊——」

  玄微照做:「啊——」

  他笑意加重,俯下身,把自己唇舌送了過去。

  「唔,」玄微拍他肩膀兩下,聲音模糊起來:「幹什麼……」

  能幹什麼,

  吃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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