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姐夫
龍天姐姐家在縣北的長安街,走路十多分鐘便到了。
龍天雙親都沒有太高的收入,靠著姐姐的支持,他得以完成了初中的學業。
走上職業足球的道路后,他也很少時間過去探望曾經照顧過自己的姐姐,心中也頗感內疚。
來開門的是姐姐:「哦,是阿天呀!什麼時候回來的?」
姐姐額頭上沾滿了汗珠,意外看到自己的弟弟,又驚又喜的神情讓他更內疚,心疼地問道:「姐,還是你自己一個人在忙嗎?」
「沒事,都習慣了。前幾年才要緊點,一回來就要做飯給你和阿旦吃,不讓你們遲到,她爸回來后又得招呼他,忙前顧后的,還真怕自己忙過來!那段日子過得最難了,還好挺了過來。現在基本上是一個人過,容易打發了,自己反倒不習慣,呵呵!」姐姐嘮叨著回憶前幾年緊張的生活,心中感慨良深。
阿旦是他的外甥女,今年在陸中上高二,龍天小學三年級到初中的這段時間都是在姐姐家度過的,兩甥舅只是相差一個年級而已;
姐夫調上市裡工作后,不定時回家,一般情況下都是姐姐一個人照顧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
「姐,那麼晚了,還沒吃飯嗎?」
「今夜遲了點,姐夫要回來處理點事,等他回來再一起吃。你吃了嗎?再和我們吃點吧。媽也真是的,煮那麼多,你姐夫他是不吃這些東西的,我自己哪吃得完啊?」
「哦,媽是想要你多吃點,別太累了!呵呵,我在家還被媽逼著吃了好幾碗,現在還好撐,你和姐夫慢慢吃吧。」
和龍天嘮叨了一些家務瑣事後,看了他一眼,她接著說:「你是不是還在埋怨你姐夫?」
姐夫很反對他踢球,認為足球是一項危險的運動,遠沒有籃球安全可靠,他想在學習上栽培龍天,也一心希望他可以在籃球上有一番作為,以繼承自己的愛好;
在龍天毅然地選擇職業足球以後,他有種恨鐵不成鋼的心情,基本斷絕與這位內弟的聯繫。
龍天陷入了苦澀的回憶中:姐夫是一位退伍軍人,那種與生俱來的威嚴使龍天從小便對他有種恐懼感;
不過,嚴格的要求卻使他從小養成了許多好品德,長大後龍天也十分感激這位嚴父式的尊長。
但姐夫對足球充滿了厭惡,在體育方面只希望他選擇籃球;
在龍天童年的記憶中,充斥得更多的是,姐夫刺破他心愛的足球、把他的球鞋丟到垃圾堆里、從球場歸來后滿身沙土招來的一頓頓毒打……
他忘不了這些,有時做夢也會夢見年幼時挨打的場景。
即使入選國青隊后,他口中仍時常散播一些中國足球末日論,龍天不願靠近他,自然而然地遠離了這位姐夫。
看著沉思的龍天,她摸了摸他左手臂上若隱若現的傷疤印,心疼地問道:「還痛嗎?姐知道你從小便喜歡踢球,也總是瞞著他讓你去踢。但是,你別怪他,好嗎?你姐夫脾氣是大了點,但畢竟出發點是好的,陳副行長的兒子踢成植物人的事情你還記得吧,他不希望你落得那樣的下場呀!」
頓了頓,她看了一眼他,「不過,過去的就算了,你現在總算闖出一片天地了,用心踢,爭取早日進入國家隊,為我們龍家,也為我們陸城爭光!等會姐夫回來了,你和他好好談談,看到你現在的成績,他會體諒你。」
「姐,我知道姐夫是為了我著想,他希望我能掌握一門有用的學問,為以後幾十年的生活找到更可靠的保障,少點依靠青春吃飯,這個我可以理解;我現在還只是一個無名小卒,但我爭取用行動向姐夫證明:足球是我的生命,那裡有我廣闊的發展空間!」看著欣慰的姐姐,龍天鬆了口氣。
快七點時,姐夫拿著公文包,匆匆趕了回來。
開門一見到龍天,他臉上閃過一絲不快的表情,但很快用笑掩飾了過去:「哦,我們的大國腳回來了!怎麼,榮歸故里了,特意來看望我們這些不踢球的庸人嗎?」
龍天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是訥訥地說道:「噢,姐、姐夫,你回來了。我下周就要歸隊備戰亞青賽了,準備一月份到日本去,好久沒來看望你們了,你身體還好嗎?」
姐夫脫去西裝,解下領帶,隨手點了一根煙坐了下來,淡淡說道:「嗯,還行。」
龍天「哦」了聲后便不知道說什麼了,只是看看電視屏幕,又看看姐夫,廳內的氣氛伴隨著升騰的煙圈而立時窘迫起來。
姐夫翹著二郎腿,吸了幾口煙后,打破了屋內的的沉默:「哦,小組出線了啊,你上過多少分鐘?」
龍天望著姐夫那漫不經心朝窗外看的雙眼,尷尬地笑了笑:「不、不好意思,我只在最後一場上了二十多分鐘,呵呵,感覺自己學到了不少東西!」
「能學到什麼東西?這樣一支爛隊,贏個菲律賓也費盡九牛二虎之力!」
龍天的臉一下子紅了:「嗯,嗯,我們確實表現不夠好,丟我們中國人的臉了!」
「也沒什麼,中國隊就這麼多斤兩!到日本後用心點,少丟中國人的臉,可別想像預選賽那樣矇混過關,日韓伊沙四個大傢伙夠你們喝一壺了!」姐夫用力在煙灰缸里把煙掐滅,起身朝飯廳走去,留下愕然的龍天在客廳里發獃!
「又不在家吃飯啊?煮的米可都浪費了呀!」母親知道他又要出去吃飯,不免嘀咕幾句。
「沒事啊,留給我作夜宵吧,媽。雙雨快放學了,我要走快點,就不在家裡陪你和爸吃飯了!」
「我說啊天呀,人家雙雨已經是畢業班的了,可別打擾人家那麼晚!」
「知道了,媽,我保證十點鐘之前回來。」
每次說到要去找雙雨,母親都免不了羅嗦幾句,他也習慣了。
周五(24日),適逢月末,正值陸中放月假的時間。
陸中作為一所重點高中,對時間的管理抓得很嚴,遂產生了月假這個名詞。
所謂「月假」,就是每個月最後一周才讓學生過雙休日,其他三周則只給學生周日下午半天的休息時間。
幾經變動,學生習慣,家長喜歡,最終也是成為陸中的慣例。
很快,龍天便接到了雙雨。
她提著一個鼓漲的書包,吃力的樣子顯示裡面的書不少;
額頂上的汗珠痕迹仍然清晰可見,幾根額發貼在腦門上,感覺像個虛弱的病人!
龍天幫她擦了擦額頭和鼻尖的汗水,接過她手中的書包,他的手往下一沉:「哇,好重啊,起碼有十幾本吧。幹嘛,好不容易放個周末,還要看那麼多書,學校真不像話!」
「別罵學校了,都是我自願拿回去看的好不好。平常老師講得太趕了,都沒多少時間按自己的想法去查缺補漏,現在終於有點時間了,當然要好好利用!」
「可是,才兩天而已,能看那麼多嗎?像我們搞體能特訓,也不能一天就完成一周的運動量,這樣對身體傷害很大的。」
「嗯,我知道呀。剛考完段考,我只是多拿幾本課本回去,結合試卷做一些錯題總結工作;放心吧,我不會做書獃子的,因為我還要抽時間陪你嘛,呵呵!」
說到考試,她就來勁了,「這次考試真可惡,凈是揀一些無人關注的冷角落來考,死挖字眼,討厭死了!」
龍天沒有打斷她,靜靜地聽她訴苦,偶爾應和一兩聲;
看她不再言語了,只是嘀咕地發著呆,他順了順她那束直挺的辮子:「好了,彆氣了,氣出皺紋可不好看,呵呵!餓了吧,晚飯想吃什麼呢?還是去那家竹筒飯嗎。」
她小嘴一噘:「還吃竹筒飯呀!?不吃,怪膩的,我們去另一家砂鍋飯吃吧,貴州風味,口感上乘哦!」
「真是個稱職的饞貓,鼻子那麼靈,哪有好吃的都這麼清楚!依你了,走吧。」
吃完飯後,雙雨把書包拿回家后,挎著一個小巧的背包,開心地牽著龍天的手往街上走去。
陸城街不長,從南到北直挺挺一條街,最繁華的新洲中路段也頂多二三百米,在龍天看來也只不過相當於北京的步行街一小段路,而這兩年裡他陪著她踏遍了其中的每一個角落,了無新意。
但小小的縣城就這麼點地方可以逛,而在教室關久了的雙雨也總喜歡到街上去看一些新鮮的玩意,龍天總會不厭其煩地陪著她,因她的快樂,自己自然也能在其中找到那麼一絲絲的快樂。
商場、超市、書店……一路走來,除了買了幾本書之外,也沒買其他東西;
她看得很細,他以為她想要,詢問她的時候,她又怪怪地說道:「嘿嘿,今晚先放你一馬,明天本大小姐才大開『買』戒,嘻嘻!」
他不明白,問她卻又笑著把頭扭到另一邊去,心中起了一個老大的問號。
最後,他們在一家蛋糕店停了下來。
雙雨很喜歡逛蛋糕店,每次上街都會把他拉到裡面去,她說很喜歡其中一個叫「豬頭」的蛋糕。
點了幾個小巧的糕點和飲料,他們到旁邊的桌子上坐了下來。
雙雨呷了口酸奶,問道:「天,累了吧。坐下來好好聊聊吧,在家裡一周了,都幹什麼了?有想我嗎?」
「嗯,還好了,比耐力跑舒服,呵呵!如果我說不想,準會被你打扁了,與其被你打扁,不如想你想到我扁吧,哈哈!」
「真是的,說話顛三倒四,沒個正經,什麼扁啊扁的!呵呵……知道我為什麼喜歡帶你來蛋糕店,吃豬頭嗎?」
「難道不是你想變成豬頭嗎?哈哈!」
「你才變豬頭呢!因為啊,只有到這裡我才可以不讓你破費呀;而且,豬頭好吃又實惠,可以頂好幾頓呢,呵呵。」
「這樣呀,那下次再約你出街的時候,我就帶個豬頭去把你這頭小豬先灌飽,然後我再跑去吃香的喝辣的,你說好不好呀?哈哈。」
「好你個爛豬頭啊,你才是小豬呢!」
「那篇完型填空明明已經做過了,怎麼就是想不起答案來,還讓錯覺牽著鼻子走?!可惜死了,差點就可以滿分了!」不經意間,雙雨又和今天的考試較上勁了。
她一邊啃著麵包,一邊喃喃自語,目光獃獃的,若有所思。
龍天用兩手在她眼前晃了幾下,她竟渾然不覺,只得沒好氣地說:「真是的,逛街還不專心?傻丫頭,考完就算了,還想它幹嗎!這兩天你把時間給我,讓我好好陪你,開心點,別想學習的事了,啊?」
看著她那木然點頭的神情,龍天想笑,只好叉開話題:「誒,你剛才想買的東西幹嗎沒買呀?幫我省錢嗎?」
雙雨瞪了他一眼:「記性真差,就忘了明天是什麼日子了?!」
龍天一臉無辜相:「我沒有忘啊,上周我還和你一起惦記起y2節呢!只是我不明白,這同你買不買東西有什麼關係?」
「在明天這一特殊的日子裡買,東西才更具紀念價值啊!」雙雨露出了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