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衣服還給你。”
他的聲音讓她如夢方醒,這才正色道:“我不知道你是誰,本來,如果沒有我父皇的旨意我是段段不會下山的,但是如果讓芯兒去服侍恩人,芯兒是願意的,至於嫁娶,請恩人再不要提。”一雙眼睛竟是紅了又紅,他急著把她嫁出去做什麽,她自己都不急呢。
“你當真願意服侍我?”他就站在她對麵的一塊大石上,高大的身形讓坐在頑石上的她隻能仰望著他。
“是的。”她突然湧起了要為他煮飯為他洗衣的衝動,可是,他有妻子呢。
他的心突的一跳,他與梅香是父母從小就指腹為婚的,到了年齡很自然的就大婚再拜了天地,他就這般自然的娶了梅香過門,雖然相敬如賓,他卻總是覺得少了一些什麽,而此刻,他卻從孟芯兒的身上找到了那份陌生的卻讓人親切的感覺。
那感覺,會讓他的心跳加快,會讓他這個大將軍大男人也有些心慌慌的感覺。
“好。”他不自覺的一把抓住她濕濕的小手,滑滑的觸感讓他心念一動,那是梅香從來也沒有給過他的感受,“改日我帶梅香來做客,如果她同意了,我就帶你去將軍府,隻是,你從此就要與吳國再無關係了,你可願意?”
他隨便的一句話,孟芯兒卻聽得傻了,“你是將軍?”
“是的,歐陽永君,便是在下。”他笑,意氣而風發,白色的衣袍更顯得他出塵脫俗。
她有些傻了,怎麽也沒有想到他竟是這樣大的一個人物,她早就聽說過他,他是魏國傳說中最英勇善戰的大將軍,也是她父皇玄風最忌憚的人,如今,卻讓她遇見了。
怪不得他會說她父皇一定不許她與他交往的。
“你怕了嗎?”她心思百轉的時候,他望著她問道,語氣中是些許失望,原來她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子罷了,總也走不出那世俗的圈子。
“不怕。”她迎視著他,玄風已經有三個月沒有派人為她送米來了,她還能活著已經是一個奇跡了,她有什麽好怕的,左右都是死,她更想要報了他昨日救她的那份恩情,就算從此不再做吳國人,她也不怕。
“哈哈哈,孟芯兒,你果然不是俗人,這個忙我一定幫定了。”能拋開三公主的身份而答應隨他而去,那本身就是一份考驗。他笑,他這個媒人要做定了。
孟芯兒微微垂首,並不為自己刹那間的決定而後悔,相反的,她更是期待。
她本就不是尋常女子,雖然平日裏寡言少語,但凡事卻有她自己的主見。
她心底深處的那份微動她早就體會到了,他是第一個把她當作朋友的男人,望著他清俊的一張臉,她鄭重的道:“將軍,芯兒願意隨你下山。”
那聲音小小的,卻是她的誓言一樣,不管他的妻子是誰,她都想要留在他的身邊,她沒有想到要嫁給他,她隻是想要服侍他,再遠遠的看著他就好。
他笑,“三日後,我與內子前來這裏與你相見,到時候就由內子來定奪吧。”這些府裏的事他從不過問的,一向都是交由梅香去管,這就是他與梅香相敬如賓的相處方式吧,她是宰相之女,他從不會讓她為難,男子漢大丈夫,他誌在四方,可家事,他是極為信任的都交到了梅香的身上。
孟芯兒點點頭,竟是有些緊張,她不知道他的妻子是何許人也,不過,還有三日,就趁著這三日讓李公公和饒姑姑下山去打探一下吧。
“孟芯兒,再見。”他道了一聲再見,轉身,瀟灑而去,很快就在她的麵前沒了蹤影。
望著他離去的方向,孟芯兒第一次的失了魂般的望著而無心作事。
那份感覺惹她心慌,她卻無法阻止,隻能任由那心思迅速滋長而茁壯。
那衣服洗了又洗,捶了又捶,就在她的恍惚中,竟是洗了多半個上午,直到饒姑姑找來了,才從她的手中接過去洗了。
“三公主,那個人到底是什麽來頭?”饒姑姑非常擔心的問她,那人的衣著並不是吳國的衣著,倒象是魏國大戶人家的公子,可舉手投足間卻又威風凜凜,惹人側目。
“他是魏國的大將軍歐陽永君。”孟芯兒輕聲說道,人已經慢慢脫離了恍惚。
饒姑姑聽了,一下子就怔住了,“三公主,那麽一個大將軍,咱們可惹不起他呀,公主還是遠離他的好。”饒姑姑在警告她,“最近你父皇正與他交戰,你若是與他往來甚密,隻怕出了事,會惹你父皇不高興了,到時候,咱們更難下山了。”
她輕笑,“不怕,芯兒自有主意。”她隻是要報恩而已,這總沒有錯吧,受人滴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
如是想著,她又是開始期待那三日後的相見了。
可三日後,歐陽永君並沒有如約而來,傳來的卻是他與玄風之間的一場大戰,兩軍陣前,竟一時難分勝負。
孟芯兒習慣性的每天吃過了飯就坐在山洞前的一塊石頭上,望呀望,凝望中眸中是數也數不盡的憂心。
真想立刻結束這場戰爭,可天不遂人願,戰爭沒有結束,一場大雨來臨了。
那日,她立在山洞的洞口,聽著山野間淅瀝的雨聲,伸出手指接了那水滴在掌心裏,低首看去時,那水珠晶瑩剔透著卻陰霾無數。
驀然,她聽到了山洞外的異響,抬頭望去時,她欣喜的看到了一身蓑衣的歐陽永君,心裏下意識的看向他的身前身後,沒有,並沒有他上次所說的他要帶來的他的夫人,不知為什麽,他夫人沒來,她卻覺得輕鬆多了,不管那山洞外是否還下著雨,更不管那不遠處恭恭敬敬立在山洞外圍的他的手下,孟芯兒頂著小雨就飛跑了出去。
“將軍……”一聲低喚,道盡了她女兒的心事,這許多天,她真的很惦記他,明明知道她不該的,可是她的心就是不受控製的想他,念他,所以看到他的這一刻,她從來都是波瀾不驚的小臉上已溢滿了笑。
看著她奔過去,一身濕冷蓑衣的歐陽永君幾個起掠就擋在了她的麵前,大手自然而然的牽起了她的手,什麽也不說,隻是飛快的把她拉回了山洞裏,可那雨不還是讓她濕透了衣衫,那濕濕的布料緊貼著她的身體,讓她瑟瑟發抖時,也盡顯了她少女玲瓏的身段。
他又是抱起她,輕車熟路的就奔向那個屬於她的小山洞,他知道那裏麵有她的衣物,她必須要先換了衣服,否則,這樣一身濕衣的她很容易就染了風寒。
可到了山洞裏,她渾身上下的冰冷竟讓他隻擁著她更緊,竟是下意識的不想鬆開。
孟芯兒臉紅心跳,低低又喚,“將軍,到了。”
那婉轉如鶯般的聲音讓他恍然回神,他又是越矩了,急忙閃開背過身去,“快換了衣服,我再進來。”
“嗯。”她輕應,有點忸怩,有點心跳。
一身水藍色的衣裙,外罩一件同色的小衫,她向外麵的他道:“將軍,好了。”
歐陽永君早已褪去了蓑衣,一身清爽的他還是那一件白衫,看不出他臉上有風塵仆仆的痕跡,她也不問,戰爭的事隻與她無關,父皇與他都各憑本事,她不會參與其中。
她奉茶,還是民間最普通卻也最養胃的茉莉花茶,濃濃香香的送到她的麵前,他端起,輕輕的啜飲著,“三公主,在下隻怕要食言了,最近,一直也抽不出時間來,就是現在,也不過是碰巧路過罷了,再坐盞茶的功夫也就要離開了。”
她心一驚,也已猜出他必是為了戰事而忙,原來那下山之事本就是他提及的,去與不去本也無可厚非,此時想來,她留在他身邊根本幫不了他什麽,倒是給他添了累贅罷了,想至此,她笑,“將軍,芯兒本就應該留在這裏的,倒是讓將軍牽掛了。”明知道留下是應當的,可心中還是小小的失落。
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忽而一笑,那笑容竟是讓她看呆了眼,隻靜靜望著他,連茶也望了添。
“再幾天就會分出勝負了,到時候我隻怕你不接受。”想了一想,他終於還是說了出來,他已經設了一局,就在這山中,一個山穀,他帶領手下佯裝逃命,引玄風追來,到時候,一記回馬槍就立時分出勝負了,他上一次來就有這樣的打算,一直沒有實施就是因為她在這山中的緣故,也因此才拖延了這麽久,可現在,隻怕再也拖不得了,他手上人少,要想敵得過超過自己兩倍人數的玄風,就隻能智取。
她笑,“那是將軍的事情,芯兒不會過問。”她就象是一個久居深宮中的女子,自然知道這天下事不該是她們所要過問的。
他哈哈一笑,也不避諱,竟直言道:“明日我便引你父皇至這山中不遠處的山穀中,到時候,他走進了我的包圍圈,勝負自然也就分了。”
她心一跳,道:“將軍,這樣的軍中大事不該說與芯兒的,否則,萬一傳了出去,那芯兒說也說不清楚。”
“不會的,我相信你。”她這山洞四周,他早已派了人悄悄的保護著,她有什麽風吹草動他都會知道的,他是要保護她,而且,不知為什麽,他就是相信她,相信她不會說出去。
誰又曾想,那隔日的一戰他卻敗了,玄風並沒有走進他的包圍圈,而是守在山穀之外將他包圍了,讓他出也出不去,而那些守在山洞外的他的手下也盡數被玄風的人殺死,至此,天下盛傳,那將消息放出去的人,不是別人,就是她孟芯兒。
禍從口出,一切,居然被她一語命中,她果然說也說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