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玉暖之死 下（爆更二）

  她一直恨著他的沉默。


  他一直是個溫和的人，一是個仗義的人，還是個灑脫的人。


  他做事從不強求，也不會拖泥帶水。唯獨對她，太過奇怪。


  每次她想離開的他的時候都無法離開，因為她看不得他受傷的眼神。可是不離開又難免痛苦，因為她受不了他若即若離的態度。


  不願放她走，是因為他在乎她吧！可是這樣對她又算什麽呢？


  直到有一天，他問她：“白姑娘，你討厭在下嗎？”


  討厭？她不明白他怎麽會問這樣的問題。她明明是喜歡他的，他一直都知道啊！如果她討厭他的話早就離開了，怎麽會還待在他身邊呢？


  還是，他終於想讓她離開了呢？

  “白姑娘，我很討厭現在的自己。”他的語氣帶著淡淡的惆悵，“都不像我了……”


  世人皆道藍玉暖灑脫淡然，可是他好像配不上這樣的形容。他終是為了她，亂了心神。


  他明明對她動了心，在初次見到她的時候，可他卻不敢承認。


  他一直是宿疾纏身的人，他並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而她卻是那樣鮮活多彩的人兒，一下子就闖進了她的心裏。


  他想，和這樣美好的女子相伴一生，一定是件美好而幸福的事。


  可是，他怕自己不能給她帶來幸福。他一直覺得，她值得更好的。


  可是當她說要離開他時，他心又是那樣疼。他多想開口挽留，可是他不能那麽做。如果自私地把她留在身邊，卻不能一輩子好好照顧她該怎麽辦呢？


  於是，他的沉默讓她離開了他。


  可是他放不下她，用盡一切借口自欺欺人地悄悄跟在她身後。


  她悶悶不樂，他也鬱鬱寡歡。


  他也想過，是不是該回去了。他不能跟在她身後一輩子啊！縱使每天都能看到她，可是不能被她看到他的心也還是不能被填滿啊！


  最後，他慶幸自己一直跟在她身後。倘若她真的出了什麽事，他怕是要後悔一輩子。


  “你對我……”她很驚訝，很不能理解。


  為什麽他明明喜歡她，卻不肯承認呢？為什麽還要刻意疏遠她呢？

  他道：“我是個久病纏身之人，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少時日。我不想耽誤你，因為我無法和你相守一輩子。”


  “可是，我不在乎。”


  她不在乎她與他能相守多久，他若不能守完她一輩子，那就讓她守完他的一輩子。


  她想和他在一起，隻是這樣而已。


  他終於放下心結，與她結為連理。


  他一直努力地活著，四處尋醫，能用的法子都用了。


  他想和她在一起，多活一日，便多和她相守一天。


  可是，他明知道自己身體不行還是趕去找冰釋了。


  那是他的兄弟們，他無法放著不管。


  他找到了他們的孩子，並想辦法為他們安置。他也知道了，他大限將至。


  他拖著病弱傷的身子一人走了回來，白寐姬見他臉色已知道他不好了。


  她的心很疼很疼，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


  而他，握住了她的手，低聲道：“對不起。”


  她搖了搖頭，他沒有對不起她。他待她一直很好。


  他知道他是會先她一步去的，卻沒想到會那麽早。


  “對不起，很多我答應你的事都要食言了。”他對她終是有愧的。


  她嫁進來後，他能給她的隻有錦衣玉食和一個一樣不健康的孩子。


  他還要她為自己擔心，還要她照顧自己，還要她整天因為自己不能活得更長久而傷神。


  他不後悔自己娶了她，卻不能不嫌棄自己的無能為力。


  “爹爹，你怎麽了？”藍翎軒一直在盼望著自己的父親能平安回來，卻沒想到是這一副光景。


  “爹和娘還有話要說，軒兒先回屋去好嗎？”藍玉暖笑道。


  藍翎軒雖然不情願，卻還是聽話地回去了。


  藍玉暖對白寐姬道：“夫人，我曾答應過你，今年三月必然好好和你看一場梨花雪落。我現在就陪你去吧！”


  “還是先回去休息吧！”她想哄他回屋，她想騙自己來日方長。


  可是辦不到啊！他堅持要去。


  “夫人，一直是我在讓著你，你也讓我一次可好？”他問道。


  她隻好答應了他。他帶著她一起去看梨花雪。


  滿目雪色梨花很美，隻是她已無心欣賞。她眼裏，此刻隻容得下這個男人。


  她多想用那金枝去藥王穀為他求醫，可是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他最終慢慢地沉睡在她懷裏，再不曾醒來。


  她抱著他，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住得往下掉。


  那一年，梨花雪不勝淒斷，杜鵑啼血。


  那一年，他與她終於陰陽相隔，再不能相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