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今晚月色不錯
裴伊月記得暈倒前是在繁華的建康城,晨曦剛剛爬滿天空,現在,夕陽在天際燃紅,放眼望去,一棵棵大樹在眼前飛逝,野草苦澀,杜鵑啼血,猿聲哀鳴,她忽然生出人如螻蟻,苦短無趣之感。
那種種在骨子裏的愁又穩穩地冒了出來,她無聲無息,心如死灰!
姑娘的清香隨風撲鼻,蕭玄瑜冷俊的麵孔再次輕輕觸碰到她的秀發間,一隻手緊緊摟著她的細腰,一種似乎千年的久違忽然莫名地浮出,他寒潭般的眸子閃爍著絲綢般的溫柔。
在夜色漸墨之時,他們來到了一邑鎮,小橋流水,幾個紅紅的燈籠在幾間客棧前發出幽幽的光亮。
他把她抱了下來,久坐之後,她有些虛弱,站立不穩,他擁她入懷。她推開他!
“送我回建康!”她說道,麵無表情,冷冷清清!
“我們可曾有過交往?”他看著她,一雙眼睛在夜色中依然明亮如星。
他總覺得這個姑娘好像和他熟識,不管是第一次舍命相救,還是這次的拳腳相加,都不像萍水相逢。
他絕不相信一個女子會無緣無故給他吸毒!就算他覺得自己才華橫溢,俊美迷人!
“素不相識,從未謀麵!”她冷冷地回道。
“今晚月色不錯,要不我們一起賞玩一下?明日,我送你回去?”
蕭玄瑜看著天上淡淡的朧月,目光很是柔和!
以前,王府的月光再皎潔,再渾圓,他似乎都沒有注意過,現在,他忽然覺得這夜晚,也有些美妙。
“沒興致!”她凶凶地吼道。
誰願意跟他一起賞月,誰願意?
此世,想再以美色誘惑她,門都沒有!
“那做何有興致?”他走到她麵前,雙手放在她的香肩上,看著她冷著的小臉,嘴角上揚,白白的牙齒像天上的月光。
“我累了!”她推開他的雙手,沒有一絲溫度。
他一把抱她入懷,像拎起一根羽毛一般輕鬆,緩緩向客棧走去。
她再次聞著他熟悉的味道,反抗既然無意,就隨他去吧!
客棧裏麵接待他們的店小二,一身粗布短衣,正在無聊地翻著賬本,當看到兩個客官上門時,立即把黑黑的油臉皺成一朵花,努力綻放:
“兩位,我們這有最好的上等客房,幹淨舒適,還帶著洗沐外間”
“這個客棧,我包了,讓其他人等都速速撤離!”蕭玄瑜冷冷地說道,拿出一包銀子,扔在櫃台。
他可不習慣和陌生人一起住店,尤其是下等的庶民!
“這,不太好吧!”店小二有些為難!
又一包銀子扔了過去,店掌櫃適時冒了出來,甚或本來就潛藏於暗處,隻聽他很是大氣地說道:
“好!公子如此豪爽,立即讓那些客人走人,補償他們雙份錢幣!”
裴伊月站在一邊,帶著麵紗,看著眼前的一幕,忽然狠狠地怒視著蕭玄瑜,有錢怎麽啦,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有錢就可以大晚上的把別人趕出客棧?
“不用了,我們要兩間就好!”她插嘴道。
“這?”掌櫃不知該聽誰的。
“趕出去!”蕭玄瑜冰冷無情!
一刻鍾後,零零散散的客人陸續離開,有男有女,還有一些病弱的老者……
整個客棧就隻有他們兩個,店小二帶著他們來到最上等的客房,連著三間分別是膳房,沐房和寢室。一個小小的邑鎮,有如此氣派的客舍,實屬難得。
膳房中間一張八仙桌,一層錦緞桌布,上麵擺滿最珍饈的美味。
“吃點東西”在店小二走後,他給她碗裏夾了一色澤鮮亮的魚塊。紅燒魚,紅紅的顏色令人垂涎欲滴!
“為何如此冷酷?”她看著他,忍了很久的話總算說了出來。
他皺了皺劍眉,欲言又止!
她胡亂吃了幾口,空氣在沉默,她回到了自己住處,走到沐房,脫下衣裙,躺在早已備好的熱水中,心如寒冰。
上一世,他固然冷,但沒有如此絕情,最起碼的憐憫眾生還是有的,最起碼的救死扶傷還是有的。
現在,她真的不認識他了!不過,又有何妨,她本不打算和他如何,那他怎樣,她管得著嗎?
一掬清水灑到雪白的香肩,灑到依然禍水狐媚的容顏,她似乎清醒了些,這時才再次想到了另一件棘手之事!
她的失蹤,會在裴府的這個水池中激起多大的浪花,還是如漣漪一般輕輕蕩漾。
一個姑娘,徹夜不回,想想都是無法容忍的,於禮不合,於情不通!
她把頭埋到水中,真希望裴家不要發覺她的消失!像以前一般視她為空氣!
她不知道的是,有個人快要急得殺人了!
月色涼薄,夜風無情,正如一個人的心!
此時已是子時,在裴府的西廂閣,一個身形頎長的公子依然直直地站在房間中,他一隻手緊緊地握著,另一隻手放在桌案上,一副隨時要揍人的怒火在清泉般的眼睛中燃燒!
外麵,跪著幾個丫鬟,各個苦著個臉,不敢出聲。
這時,兩個侍衛趨步進來,怯聲回道:
“將軍,還是沒有找到!不過”
“不過什麽?”他急急追問,一把抓住了其中一個衣領,快把對方提了起來,眼神帶著殺氣。
“聽說建康城最近總有少女神秘失蹤,會不會?”
“什麽?!”
裴葉玉感到有一桶涼水從頭上潑下,這個事,他略有耳聞,那個邪教,隻尋找美貌少女,且是處子……
想到這,他再次握緊拳頭,指骨發出咯爆的脆響,狠狠地說道:“明日就派人去查探,如果他們動了四妹妹,我要滅了他們全族!”
“是!”侍衛趕緊趁機退下。
他走到外麵,對著那些個丫鬟冰冷地說道:
“今日四小姐之事,絕不要走漏風聲,否則,就賣出府去!”
“是”她們亦退去。
裴葉玉轉身慢慢走到伊月的寢室,清香依然,雅淡依然,鳳鳴清寒依在,紫綃羅賬,粉色錦衾……
他眼眸晶瑩,坐在琴旁,伸出雙手,輕輕撥動,薄帷鑒月,冷風吹衣,琴音涼涼,如泣如訴啊,如怨如慕……
不知過了多久,他起身,擦了擦眼角,他的一生,隻有流血,從沒有流淚,他見過很多死傷,見過很多離別,他都沒有流過一滴淚。
可現在!他的心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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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伊月洗沐之後,穿上香香的抹衣和褻褲,她好潔淨,容不得陌生男人的味道在身上存留,故而把裏外衣裙均浣洗了一通,晾至窗口,吃吃風,明晨就可以穿了。
做完一切後,她才躺到床上,這一天發生的事太多,她覺得跟做夢一般,但此刻,她來不及多想,她太累了,很快進入夢鄉。
她是被咳嗽攪醒了的,時至夜半,月光寒涼,照在窗邊薄薄的帷幕上,她一隻手捂住胸口,輕輕拍著。
這時,她忽然看到幾個黑影,從外麵一閃而過,她的心立即緊到了嗓子眼,悄悄起身。
沒有衣服!
沒有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