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活著
在丁嘉佑口中才得知，李韻梅是在她們被拐賣一年後去世的。
就在宋羈鳥和薑小失蹤的一年後，因為一直沒有她們的消息，李韻梅積鬱成疾，整日鬱鬱寡歡，每天一個人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發呆，吃不下東西，吃了也會吐。
那段日子張尚平的脾氣異常暴躁，情緒不好了甚至還對她拳打腳踢，李韻梅的身體本來就弱，哪裏經受得住這種折磨。
李韻梅走的特別安詳，她穿著病號服，閉著眼靠在醫院的睡椅上，享受著陽光的沐浴。
等丁嘉佑發覺的時候，人已經沒了。
而李韻梅的手裏還一直捏著一張紙，一張空白紙上隻寫著兩個人的名字，那就是宋羈鳥和薑小。
就連死那一刻她心心念念的也都是她們倆。
宋羈鳥跪在墓前，她攥緊了胸口的衣服，看著李韻梅笑靨如花的黑白照，眼淚模糊了視線，窒息和痛苦一次次襲擊心髒，疼得她肝腸寸斷，震得她撕心裂肺。
為什麽會這樣？
媽媽…
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
是我沒有照顧好小小…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此前一直憋屈的難過和痛苦統統都爆發出來，大顆大顆晶瑩剔透的淚水化作根根利針無聲息的劃過腐爛的臉頰，眼淚正在一點點侵蝕她發膿的右臉，撕裂感頓悟扯得她幾近昏厥。
那場大火燒壞了她的右臉，滾燙的開水澆在她臉上無疑是雪上加霜。
她不能哭。
一旦流了眼淚，眼淚就會腐蝕她灼傷的右臉，傷情隻會更加嚴重。
所以薑小死後，她沒再掉過眼淚，每一次想流淚都會被她硬生生憋回去。
難過和痛苦全部都強壓著，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扼住她的喉嚨，連呼吸都是刺痛的。
你知道那種感覺嗎？
那種難受到想哭卻隻能獨自把這些情緒硬生生給咽回去，獨自在黑夜中由它自己消化，然而卻成為了巨大的疼痛。
上天剝奪了她的笑容，就連哭的資格都失去了。
撲通一聲，宋羈鳥倒在了地上。
“姐！”
丁嘉佑驚呼一聲，丟掉手中的雨傘，連忙去扶宋羈鳥。
即便宋羈鳥靠在他身上，她還一直抬手虛掩著正在流膿水的右臉不想讓她看見自己醜陋不堪的一麵，她臉色發白，嘴裏不停喊疼…
看著宋羈鳥痛苦到極致的表情，此刻的他就算再堅強也終於繃不住了，哭腔不斷的詢問她。
“姐，你到底怎麽了！這兩年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的臉怎麽會變成這樣！”
丁嘉佑失聲痛哭，他不敢去想象這兩年來宋羈鳥遭受過什麽，致使現在家破人亡的境地。
從小到大，宋羈鳥在他眼裏一直以來都是自信光芒的存在，在哪都可以照耀別人。
他小時候很膽小內向，不喜歡社交，每次其他小朋友一起玩，他就獨自一人低著頭縮在角落，而這時他的麵前就會出現一個身穿霧霾藍長裙的女孩。
她優雅大方緩步向他走來，她會同樣蹲在他身邊親切的問他“怎麽不去和其他小朋友玩呀？”
剛開始時他別開腦袋不去理會她，久而久之，丁嘉佑對她放下戒備，漸漸敞開心扉。
宋羈鳥是個很溫暖的人，她總是積極引導他前進的方向，縱使她身段再高傲，也會彎下腰來聽他說話。
所以當他聽到別人說是她害死林題的，他是萬萬不能相信的，她那樣的人怎麽可能會害自己的姐妹？
丁嘉佑是相信她的，可卻又不能幫到她什麽，李韻梅在世時，李家多少雙眼睛盯著她，而他又何嚐不是被監視著？
他目睹她被迫剝離一身驕傲，帶著可笑和嘲諷墜入地獄，令他痛心的是什麽都不能做。
他根本不是個男人！
宋羈鳥冒著雨跪在墓前很久很久，丁嘉佑陪伴她左右，跪到雙膝麻木都毫無感覺。
無論丁嘉佑怎麽問她到底發生什麽事，宋羈鳥都視若無睹，她不想回答他，丁嘉佑到最後也就不再問了。
薑小最後葬在了李韻梅墓碑旁，他們倆緊緊挨在一起，她到死都沒能再見上李韻梅一麵，而這下她們終於在天堂團聚了，她一定開心極了。
宋羈鳥的右臉情況變得更加惡劣了，淚水腐蝕爛掉了的皮膚開始發作了。
她捂著半張臉，一直用手帕擦膿水，丁嘉佑提出要帶她去看醫院，被宋羈鳥拒絕了，她不願意去醫院，丁嘉佑隻能去幫她買了點藥。
“哭什麽…這麽大人了。”宋羈鳥說話溫吞，她一邊給自己上藥，一邊溫柔的笑著問他。
丁嘉佑狠狠的擦了眼淚，嗚咽道：“我沒哭，姐，我找你找了很久，我現在終於找到你了，可你怎麽會變成了這個樣子，怎麽辦…啊，姐…我帶你去醫院吧，去醫療技術很好的醫院肯定能把你的臉治好的。”
他此時此刻就像是迷了路不知所措的孩子，他扯著宋羈鳥，宋羈鳥依舊坐著無動於衷。
“嘉佑。”她無奈的叫了他一句，千言萬語隻匯成一句“回去吧。”
“回學校吧，不要讓你媽擔心。”她低垂著頭，還是不敢直視他。
“姐…”他收斂了情緒，許是怕她想不開，突然勸說道，“舅媽最擔心的心中放不下的隻有你，林題這兩年還躺在醫院昏迷不醒，舅媽和小小不在了，你要好好替她們活下去。”
隻有活下去，才能洗刷冤屈。
如果她就這麽一死了之了，那就真的坐實了這個罪名。
這兩年，死的這個念頭宋羈鳥不知道有過多少次了，每一次她就在想就這麽死去吧，陪著妹妹，至少不會讓她在地下一個人孤孤單單受涼。
可如果她死了，那兩個人販子還有抽她妹妹血的主謀紅姨難道就這樣任由她們逍遙法外嗎？
她不能讓薑小死的如此不明不白，至少她還要親眼看著他們被法律製裁，她還要洗脫罪名，讓在九泉之下的李韻梅安心。
仇恨成為灌養著她活下去的支柱，隻有活著一切才可能扭轉。
到時候，她們才會真正的團聚。
兩年前她們出事後，丁嘉佑特意去找她們的住址，這才找到了西湘鎮，後來他時不時都會來西湘鎮晃悠，希望有一天宋羈鳥能夠回來。
就在今天，陰差陽錯之下，他找到了宋羈鳥，可已經物是人非。
丁嘉佑離開之前一直不放心宋羈鳥，宋羈鳥並不想拖累他，磨了很久他才離開。
她跟他說了她接下來的計劃，她想先去一趟西湘鎮看看，然後再去薑小的學校收拾她的東西，之後她想換一座城市平平淡淡的生活，等林題醒過來以及人販子落網的消息。
薑葛在兩年前就已經不知所蹤了。
這是西湘鎮的一些老人告訴她的，這兩年西湘鎮被整治了一番，重新換了麵貌，變得不太一樣了。
以前住在這裏的人大部分都不在西湘鎮了，隻有少部分人告訴她，薑葛在兩年前就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