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外婆

  顧懷舟帶著她過了獨木橋,獨木橋下的溪流清澈見底,足以看得見底下的青苔,這個村落汙染的很少,不比城市。


  他拉過她的手,讓她小心翼翼腳下,等她過來後,顧懷舟才回答道。


  “是啊,我從小就在外婆的身邊長大,後來接回了顧家。”


  他臉上自始至終都掛著淡淡的溫和的笑,他們並肩走著,語調發生了些微妙的改變。


  “說起來,裴頌揚和我還可以說是從小認識呢。”


  “誒?”她驚訝了一下,又很快合攏嘴。


  應該不奇怪,裴頌揚也是在鄉下和他奶奶住一起的,之後才接回去了裴家。


  但沒想到他們倆居然是一個村的,且還認識。


  “那都是很久遠的事了,七八歲時他就被帶走了,沒過多久我也被顧家接回去了,之後我和你們同一所高中,他不也沒發覺?”


  “我們?”


  宋羈鳥輕易的抓住了字眼,疑惑的抬了抬眼。


  他好像很久以前就認識自己了?可她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顧懷舟沒在意這細枝末節,兩人走著走著就到了一處老房子前。


  房子是二層樓,沒有進行重修翻整,再加上也有些年份了,所以從外部看上去有些老舊。


  兩人在門口駐足了許久沒有進去,宋羈鳥心下緊張,不知道為什麽怎麽會無緣無故有一種見家長的錯覺?

  她壓下緊張感,低聲細語的問道。


  “…你外婆怎麽沒和你們一起住?”


  “她年紀大了,禁不起折騰,也喜歡清靜,所以就沒有搬過去。”


  聽完後點點頭,她努努嘴,又問。


  “她老人家,有什麽忌諱的東西嗎?”


  宋羈鳥怕自己說錯了話,惹得老太太不高興了,曾經她不是個會說話的,如今也練就不成討別人歡喜的本事。


  “放寬心吧,她沒有什麽忌諱的,而且外婆見到你一定會喜歡的。”


  宋羈鳥不太明白顧懷舟的這番話,不過很快她就見識到了。


  他們抬步入了宅內,房子裏收拾的很幹淨整潔,室內擺放的家具不多,顯得屋內寬敞明亮。


  兩人剛進去,廚房就出來了一個佝僂的身影,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太太。


  她穿著一身深紅色的襖子,黑瘦的臉上布滿了皺紋,戴著一隻老花鏡,她神情慈祥和藹,與顧懷舟略有幾分相似。


  “外婆。”


  老人家眼神不太好,沒有察覺到他們的到來,直到聽見這一聲叫喚後,她才呆滯的把目光放了過來。


  外婆一見到顧懷舟就高興的不行,柱著一根拐杖走了過來,她步子很緩慢又因為心急而微微有些踉蹌。


  顧懷舟怕她摔了,趕忙上前去攙扶她,宋羈鳥也沒待著,與他一起饞著。


  “是小舟哩?”


  聽到這話,顧懷舟看向了宋羈鳥,然後又看著外婆,笑得溫柔。


  “外婆,是我。”


  “幾年咯,你恐怕都忘了我這個老太婆。”


  外婆年歲已高,聲音低啞微沉,幾乎是用氣音說話,她說的話含糊其辭,但好歹還可以理解大意的。


  “沒有,我出國前不是和您說了嘛,我得出國留學兩年。”


  “哦…”老太太迷離的眼神飄出了門外,似乎略有所思,“是為了那個姑娘吧?”


  忽然之間提到這個,顧懷舟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僵硬了下,第一時間看的是宋羈鳥。


  姑娘?


  顧懷舟竟已有心上人了啊,那他出國是為了那個女孩?

  她應該也在國外進修吧?

  宋羈鳥在心底自嘲了聲,她居然還傻傻的以為他喜歡她?


  真是荒謬啊,還好她沒問出口,她怎麽就這麽不要臉敢抬高自己的身價和地位?


  自己算個什麽啊?


  外婆注意到另外一邊還站著人,她和藹可親,眼睛笑眯眯的看向了宋羈鳥。


  “哦,這就是小舟的姑娘啊?”


  “啊…我…”


  “小姑娘叫啥名啊?”


  她話都還沒說完,老太太就先問了名字,她精神矍鑠,慈眉善目,令宋羈鳥平靜的內心生出幾分波動。


  她想起了那個在路邊賣鞋的老奶奶,或許是因為她經曆了許多變故,所以對小孩和老人都自動心生好感。


  宋羈鳥頓時不知所措,求助的眼神看向了顧懷舟,可他無動於衷,還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她沒辦法,隻能如實相告。


  “外…外婆,我叫宋羈鳥。”


  老太太眼前一亮,笑得容顏煥發,“誒,這姑娘叫外婆嘞,還說不是女朋友哩?”


  宋羈鳥嚇懵了,被誤會了後忙去解釋,卻無從下手。


  “不是…我…”


  要改口的吧,她方才情急之下,受顧懷舟影響才下意識叫出了口。


  “沒關係沒關係,叫外婆好叫外婆好。”老太太粗糲的手覆上了宋羈鳥的手,笑得合不攏嘴,“我挺喜歡你這孩子的,叫小鳥好呦,多朗個響亮。


  老太太在觸及到口罩後,她目光微變,“這孩子咋戴口罩,不悶嘛?”


  聞言,宋羈鳥扭過了頭,她差點忘了,自己還頂著一張殘破的臉,不能輕易露麵。


  “外婆,這次找你就是這個事。”


  顧懷舟一把拉過老太太,難得鎮重,宋羈鳥同樣望向了顧懷舟。


  “啥子事哦?”


  顧懷舟送開老太太的手,走到了宋羈鳥的身邊,他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不用怕,把口罩摘下來,外婆不會說什麽的。”


  語氣宛如清風微揚,明明就是再簡單不過的話,可她就是莫名的相信這股柔和的力量。


  過了十幾秒後,宋羈鳥終於戰勝了心理掙紮,抬手拿下了口罩。


  當老太太看到那塊慘不忍睹的黑疤後,心疼的眼裏閃著淚光,捧著宋羈鳥的臉蛋說出了老一輩常會說的幽怨話。


  “啊呦,造的什麽孽,這姑娘的臉都成什麽樣了,這是哪個瓜娃子幹的啊,不把姑娘當人看呦。”


  外婆是見過戰爭的,一生當眾見過的大風大浪多了去了,連赤裸裸的屍骨都見過,對於宋羈鳥的臉嚇不倒她,就是莫名的感到陣陣心疼。


  原本宋羈鳥是不在意這些的,反正也沒有人在意過,可在聽到這些話後,心理防線終於崩塌,情緒洶湧澎湃的狂卷。


  她哭了,哭得凶猛而熱烈。


  一大顆一大顆連串的眼淚似乎在為她訴苦鳴冤。


  人就是這樣,自己覺得不用不在意,可當有人心疼自己時,委屈什麽的情緒都像有了共鳴,找到了泄口一般瘋狂的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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