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情債

  裴頌揚蹙眉,對眼前呈現出來的這一幕令他有些意外和驚訝。


  他在接到通知後,第一時間到達了沈家大宅,入眼的卻是滿地狼藉,酒瓶扔得到處都是。


  裴頌揚剛踏入房間,一股煙酒味混雜在一起,很是嗆鼻。


  房間裏一片陰暗,厚重的窗簾隔絕了外界的光芒,裴頌揚隻隱約看得到他身形輪廓。


  沈舊林一個人靠在牆角,他隻手覆住眉眼,神態落魄又孤寂,如同墮入凡間的神魔。


  他隨意敞著白襯衫,露出大片冷白色肌膚,胸膛赤裸裸暴在空氣中,他支楞起一條腿,另外一條腿筆直的橫在地。


  在聽到有人推門進來時,他鬆了手,露出一雙沉戾的眉眼,加上三分醉意迫使覆上了一層鬱色。


  第一次。


  裴頌揚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沈舊林這般模樣,平日裏表現出來的冷漠淡薄,在這一刻統統坍塌,原來偽裝的外衣下也藏著一個脆弱的靈魂。


  而這身外衣,他從來不舍得褪去。


  裴頌揚踢開腳邊的酒瓶,走到窗前一把拉開了窗簾,刺眼的光芒迫不及待的擁擠進來,占據了整個房間的黑暗角落。


  沈舊林抬手擋住耀眼的光線,滿臉的不耐煩,冷聲道。


  “拉上。”


  裴頌揚忽視他的話,雙手插在褲兜裏,低頭頷首問他。


  “這麽些天,你就一直這樣?”


  沈舊林不回應,兩人就這麽靜靜等待了十幾秒,誰都不再開口。


  “裴頌揚。”


  過了不知道多久,沈舊林突兀的喊了他一聲,眼神沒有焦距,空洞的盯著某處。


  他問:“究竟要怎麽做,才可以挽回一個人的心?”


  沈舊林抬起頭,深邃的眸子中竟然泛著淚光。


  見到他這個難得的樣子,裴頌揚被狠狠的給震住了。


  他一個人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喝了很多酒抽了很多煙,記憶中的他從來都是冷情冷感,卻也沒想到他也會為了一個人淚眼婆娑。


  沈舊林卸下了往日所有的防備和包袱,現在的他幾乎就是換了一個人。


  他抱著雙腿,寬大的肩膀也塌了下來,好像在告訴別人,他再強大也會有撐不住的時候。


  他不是神,和普通的人沒有差別。


  沈舊林埋首在雙膝上,隨之發出一陣陣破碎的低泣聲。


  他哭得像個小孩,想要的那個人卻沒來抱他。


  半晌,他又緩緩抬頭,盯著某一處竟然陷入了過去之中。


  “記得大學情人節那會兒,林題非鬧著要去鬼屋玩,我沒辦法隻能隨了她,後來聽說有一個工作人員被打了,在聽到那個聲音後我愣了。”


  “我知道,那個人是她。所以,在碰見她後,我想也沒想就把人拉走了,事後還裝作一副牽錯了人。”


  他說得入了迷,好像當年的場景通通都重新上演在眼前。


  “其實,隻有我自己知道我是故意的,她明明怕鬼的啊。”


  “因為每次見到她,我都會失控,所以。”


  他目光突然變得凶狠,又道。


  “幹脆對她下了狠手。”


  所以,在林題出事後,他沒有去管真相究竟如何,將她狠狠的踩在腳下。


  他還記得她的手在他鞋底下蹂/躪踩踏,她還一直頑強不屈的向他解釋說。


  “不是我…沈舊林,你相信我,我沒有害林題,求求你相信我。”


  宋羈鳥不敢當眾說出那句“你應該是最了解我的。”


  因為現場頒獎典禮人很多,還有直播。一旦她脫口而出這句話,那麽以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更難以洗脫罪名了。


  她會坐實了他們口中為她安插上的莫須有罪名。


  可她以為,他是懂自己的。


  那時的沈舊林,心裏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徹底抹殺她的存在!

  他的所有不理智都來源於她。


  沈舊林一點兒也不喜歡思想被別人操控的感覺。


  但他絕對沒想到,自己竟然一手鑄成了大錯!


  裴頌揚蹲了下來,拿走他手裏熄滅了的煙頭,扔在了煙灰缸裏,他問。


  “她想要全新的生活,那你就給她。”他頓了頓,“為什麽…要害死顧家的太子爺?”


  原本,什麽局麵都可以挽回的!

  而他也在無意中見到了宋羈鳥久違溫暖的笑容。


  裴頌揚打從心底明白了,宋羈鳥真的放下了過去,也放下了對沈舊林的執念。


  或許,就是在她所承受的那些痛苦中,某一個瞬間她突然就想通了。


  “可…”


  沈舊林紅了眼,眼尾泛紅欲裂。


  “我根本接受不了她全新生活裏沒有我!”


  他放任宋羈鳥和顧懷舟相處的那段時間裏,他有多痛苦難熬沒有人會知道。


  那段時日,他的煙癮很大,一天至少要抽上個一兩包煙,實在是受不了了就會放縱自己去看看她。


  他就躲在某一處偷偷的觀望著她,命人保護她的安全。


  而在那個時候,他才懂得了愛而不得是有多麽難受,他也明白了自己對她已經上癮到了非她不可的程度。


  “既然如此,我想和你說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摸出一份文件,將它展開放在沈舊林麵前。


  沈舊林微眯雙眸,愣了很久才接過,在看到那幾個大字時,瞳孔驟然緊縮。


  那是一份死亡告知書。


  “林題今天宣判心髒衰竭死亡。”


  裴頌揚的話如雷貫耳,沈舊林一雙修長的手有了幾分顫抖,這一切發生得太猝不及防,讓他有些無法接受告知書上的一字一句。


  “我猜,林屹不會放過她的,所以。”他認真的看著沈舊林,“你還要繼續在這裏頹廢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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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兩人都撞上了麵,宋羈鳥也不好在他眼皮子底下轉身離開。


  她的雙腿像是灌了鉛似的,連向前一步都變得艱難無比。


  “伯…伯父。”


  宋羈鳥站在他麵前,低下頭,姿態放得極低,像是在等他的淩遲。


  良久,麵前的中年男人才開口,這才過了多久,顧岩的嗓音聽上去蒼老了不少。


  “沈太太。”


  這個稱呼落在宋羈鳥耳中多了幾分諷刺的感覺,心髒難受得快要爆炸。


  “…對不起。”


  噗咚一聲,宋羈鳥雙膝跪地,腦袋往下低著,愧疚和自責油然而生。


  她又說。


  “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顧懷舟!”


  是她讓他們白發人送了黑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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