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嫌疑
顧延跨出殿門時,雙腿直打哆嗦,若非候在門外的江東眼疾手快扶住他,差點就腿軟栽到地上。
“顧侯,您這是怎麽了?”
顧延驚魂未定,心裏隻恨不能立馬衝回靖寧侯府,將那害自己尊嚴掃地的蠢婦,打一頓出氣。
哪敢說自家那蠢婦連氣都不通一聲,就敢唆使陪嫁丫鬟,加害皇後娘娘。
嚇得慌亂擺手,直道,“沒事,沒事。”
沒事?
江東也同樣隻能在心裏腹誹,這牆角聽的,是真的刺激啊!
這世間,竟有這樣的父女關係。
當父親的非但不為正妻所生的閨女出氣,反袒護繼室。
他倒是小瞧皇後了,以前隻聽他師父周齊海提點,說皇後是個橫衝直撞、無所顧忌的性子,讓他遇事機靈著點。
跟著皇後這段時日,也算了解了什麽叫喜怒無常,可真沒想到,這位皇後,忍起來也這麽能忍。
連下手謀害自己的人,都能高抬貴手。
還是他師父說得對,一個人就不該有牽掛,有牽掛的人就有了弱點,有了弱點的人,就不再是自己了。
江東將在門外偷聽到的話,轉述給周齊海時,周齊海同樣是一臉震驚。
倒不是震驚華寧夫人沈氏對皇後出手,這些年作為一個旁觀者,周齊海一直將靖寧侯夫婦謀奪正妻所留財產,看在眼裏。
華寧夫人看到繼女做了皇後,心中多了一些想法,無可厚非。
他震驚的是,以往離了碧珠就跟沒了腦子的皇後,竟然會顧及到顧露晨在北境的處境,而咽下被繼母沈氏算計的這口惡氣。
難怪整夜睡不著,這是既痛惡表麵和善的繼母,背後對自己下手。
又擔心因繼母與父親撕破臉,讓哥哥少了北境老將的支持啊!
不多時,派回都城查碧珠的人也回來了。
周齊海整理好最新的兩條消息,忙趕回落霞閣三樓,向蕭風奕複命。
彼時蕭風奕正坐在龍紋寶座上,與一身著玄青勁裝,神情冷峻的青年男子,說著話。
周齊海進來,看到快一年沒見的冷峻青年,下意識的倒吸一口氣。
沒想到他這禦前第一人的位置,還沒坐熱,就要保不住了。
果然,等他匯報完所有情況,淺淺笑著的蕭風奕,就將目光轉向了原本已退到旁邊的人。
“阿武,你怎麽看?”
被喚阿武的青年,名喚杜武,是跟了蕭風奕十幾年的近衛,不僅武藝高強,還心思細膩,極擅抽絲剝繭。
杜武臉上冷峻不減,重新站到中間正對蕭風奕,得了蕭風奕首肯,才開口問周齊海。
“皇後娘娘可有親口與靖寧侯說,自己落水,是碧珠受了華寧夫人指使,要置她於死地?”
周齊海撇嘴幹咽了口水,心想說親不親口,反正就那麽個意思,卻是不敢當著蕭風奕的麵直接回懟。
“娘娘雖沒親口說,但靖寧侯當下就認了,之後娘娘也沒否認。”
皇後沒直接指認碧珠受華寧夫人唆使,就不能排除,她對碧珠推自己落水乃華寧夫人所為,也不過是作了對應的猜測。
蕭風奕笑意未改,但眼睛明顯眯了一下,表明他聽出了這中間的差別。
杜武又問,“那靖寧侯可有表示,他事先知道,華寧夫人指使碧珠,推皇後娘娘落水?”
周齊海聽了是真頭疼,適才他所說,明明杜武就站在這,一字一句都聽到了,何必跟他咬文嚼字。
他能走到今日,這點眼力見能沒有嗎?
若靖寧侯提前知道,怎會事先毫無準備,連矢口否認都忘了。
必然是事先毫不知情,以為皇後拿住了把柄,不敢再激怒於她。
才隻能保證這種事再不會發生,求皇後發慈悲,替他向皇上瞞下此事,不然這事真追究下來,可是要滅族的大罪。
見周齊海久久不語,杜威總結道,“就目前來看,並沒有人直接表明,華寧夫人唆使碧珠謀害皇後娘娘。”
結論雖如此,周齊海卻不服氣,反問道,“那月前華寧夫人將皇後娘娘名下一胭脂鋪,轉給了碧珠,又作何解釋?”
杜威輕飄飄道,“你也說了,是皇後娘娘名下產業,你怎知不是皇後娘娘送給碧珠的?”
周齊海好不容易才忍住沒翻白眼,這不明擺著嗎?
那胭脂鋪雖是皇後名下產業,但皇後在閨中從未管過這些,全是由沈氏這個繼母打理,沈氏動她一個胭脂鋪,還不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事。
這些情況,杜武自然也清楚,可查案最忌諱的,就是想當然。
奈何這個案子,雖然還有很多疑點自相矛盾,比如碧珠為何冒險背叛皇上,她妹妹又是如何消失的,再比如鋪子處理不易,為何不直接索要巨財,等等。
但他們隻能想當然。
因為如果他們把皇後落水這事不當意外,應要追查到底。
那必然繞不過皇後和華寧夫人。
若查出乃華寧夫人所為,就是把如今還需要仰仗靖寧侯和靖安侯的皇上,架在火上烤。
若查出來另有他人,就是把才開始靠向皇上的皇後,又推向了靖寧侯夫婦。
周齊海隻覺氣不打一處來,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反駁,隻得不忿地埋下了頭。
杜武麵容從始沒有絲毫起伏,躬身抱拳回蕭風奕道,“陛下,其實不管此事是否是華寧夫人所為,能讓皇後娘娘與靖寧侯夫婦徹底離心,於您便是大利。”
周齊海恨得直咬牙,覺得結論反正都是華寧夫人害了皇後,這杜武卻偏囉裏八嗦一堆,下他麵子。
蕭風奕麵容溫和,“隻是大利,那就是還有小害了?”
杜武麵色更為嚴峻,“若非華寧夫人所為,那背後布局者,不容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