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家奴

  斐然聞到蕭風淺的聲音,交疊在身前的手一緊,眼中流轉著興奮的色彩,若非顧慮顧露晚,差點激動的不能自持。


  掃到斐然小女兒家的悸動模樣,麵紗之下,顧露晚薄唇輕抿,笑了。


  她憶起當年,大哥送她與弟弟來禹都,朱雀大道上,就曾引得行人紛紛駐足側目。


  當時街道旁的俏麗女郎,見了高頭大馬上的大哥,便是斐然這般反應。


  那時也不知是何家女郎,膽大的朝大哥扔了顆青李,雖是被大哥輕易接住了,但霎時無數花果、香帕,朝他們飛來。


  讓他們所過之處皆是漫天飛花,美哉壯哉,想古時那潘嶽出街,亦不過如此。


  可往事再美,卻是物是人已非。


  顧露晚目光流轉,嘴角笑容隨即消散,握拳、垂眸掩去了眼底生出的悲涼。


  蕭風淺踩著金絲浪紋繡的黑靴,右手拿著把金折扇,左手虛握扇沿,悠哉悠哉的從外走進來。


  見中堂正中置的屏風,他先是覺得驚奇,又見屏風後座位隱約坐了一人,便眯眼左右偏頭好奇的打量起來。


  似企圖通過那隱約的身影,分辨出裏麵坐的是何人。


  其實但凡是個心思活絡的人進來,見屏風後有人,用腳丫子想想,都知必是親查的皇後已到。


  蕭風淺偏故作不知,拿著金折扇在掌心輕輕敲打,瞧了半天,嘴角才劃過一抹戲謔的笑意,作恍然大悟狀。


  “啊!是皇後娘娘啊!娘娘今日也到太早了吧,恕小王不知,失禮了。”


  蕭風淺說著,頷首拱了下手,算問了安。


  先帝成景帝五子三女,除卻次女早夭,顧露晚對先後所出的其他四子二女,都還算熟悉。


  他們哪個不是人中龍鳳,各有所長。


  怎麽這蕭風淺……如此一言難盡。


  麵對蕭風淺再次無狀怠慢,顧露晚不由蹙眉,覺得扶不起的劉阿鬥,都會比他懂得驟然得勢,要謹言慎行的道理。


  不過當顧露晚餘光掃到斐然時,又不免失笑,心下免不了打趣蕭風淺,畢竟容姿當世無雙,還不算一無是處。


  顧露晚不想假作顧露景與他計較,浪費時間,直接假裝沒聽見,吩咐杜武開始。


  蕭風奕眉頭微挑,態度更顯隨意,幾步走到左邊放置的圈椅處,未得顧露晚賜座,直接就坐下,斜倚著椅背,翹起了二郎腿。


  然中堂內竟無人出聲指摘,他失儀的舉止,仿佛他就是個透明人。


  不是說顧家四姑娘,脾氣暴躁,一言不合就打人嗎?


  蕭風淺握住扇沿,開始自我檢討,是他態度不夠囂張,還是語氣不夠敷衍?


  怎麽他幾次挑釁,對方都跟沒事人一樣?

  他不過就想多得個齊王一朝得勢,竟連皇後都不放在眼裏的名聲,怎麽就這麽難呢?


  不僅沒有得逞,每次針對顧露晚,還反有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這邊,杜武已經將魯國公及其夫人請了出來。


  顧露晚透過屏風,看著與夫人纏手相扶的魯國公,發現他身形竟一夜佝僂了不少。


  這位曆經無數惡戰、箭射妻兒、次子失蹤身隕,都沒真正垮下過的沙場悍將。


  在得知次子之死,可能涉及權謀後,彎下了他的脊梁。


  錚錚鐵骨,終是被寒透了心啊!


  蕭風淺見身處牢獄的魯國公夫婦,都能得顧露晚賜座,覺得自己是沒有戳到顧露晚的痛處,還可以再接再厲。


  待中堂內,含斐然在內的宮人盡數退下,隻餘顧露晚、蕭風淺、杜武和代審的魯國公夫婦。


  蕭風淺坐姿未變,無謂的俊臉卻收斂,凝重了不少。


  杜武與魯國公的幾問幾答間,關於羅國公次子魯天賜,失蹤到屍骨被發現的脈絡,很快就理清了。


  事情並不複雜,四年前,魯天賜因不滿魯國公明知他與顧露景情投意合,還為其定下別的親事,留書出走。


  而魯國公為找尋魯天賜的下落,訓練了一批批暗衛四處尋訪,就連大燕、大周都派人去暗訪。


  可這幾年陸續找回的,除了一些魯天賜當初離府時,帶走的珍寶,可謂音訊全無。


  不過無論有無結果,暗衛每年二月,都要回禹都親稟一年所得,然後等候下一步指令。


  可九州四海,要找一個有心躲藏的人,談何容易。


  是以對魯國公來說,能找到魯天賜的下落,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亦是天意弄人。


  若沒有前些日子,魯國公府的人在玉康坊,偶然碰到與其子一塊失蹤的家奴。


  魯國公夫婦或許會一直認為,自己的兒子尚在人世,且終有一日,會想通回來,承歡膝下。


  可這一切,在捉住與兒子一塊失蹤的家奴時,就都破滅了。


  家奴是個怕死的,不等棍棒子打下去,就什麽都招了。


  說是四年前,魯天賜本欲帶顧露景私奔,顧露景卻在約好的時間地點,沒有出現。


  魯天賜以為顧露景是被什麽事情給絆住了,於是找去了安北王府,也就是現今的靖寧侯府。


  魯天賜出身武將之家,自有一身武藝,但跟著他的家奴身手就一般了,所以當時隻有魯天賜一人,偷偷潛入了安北王府。


  家奴帶著魯天賜的行李在外等,直等到入夜,他才見碧珠從西側門鬼鬼祟祟出來,指揮兩個壯漢將一個箱子,抬上了趕來門口的馬車上。


  那箱子不大不小,正好夠裝一個成年男子,家奴膽小,直等人和馬車都走後,他才去門口,看能不能發現什麽。


  這不去還好,一去,他便在門邊撿到了一塊帶血的玉佩,是魯天賜的隨身之物。


  家奴前後一聯想,當下便覺得自家主子是遇害了。


  他想去告發安北王府殺害魯國公公子,可他人微言輕,誰會信他?


  他又是家生子,看護主子不力,回魯國公府等他的,就是死。


  家奴緊抱著手中行李,一時無措,他知道裏麵的財物,夠他一輩子榮華富貴,所以他選擇了逃跑。


  可就算他逃跑,還是有人追殺他,他覺得是顧露景怕事情暴露,所以派人追殺他。


  身在國公府的家奴多少有點見識,知道什麽叫燈下黑。


  所以等風聲過去,家奴陸續在外將魯天賜包袱裏的珍寶全換作金銀後,就又潛回了禹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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