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襄州
自有美貌的少年郎,給這位客人做別的安排。
蕭風淺走到空出的錦墊處,坐下,想端茶的手伸到一半,頓了一下,才用手背抵著杯托,推開了他麵前矮幾上的茶盞。
長清笑,“沒喝過的。”
“那感情好。”蕭風淺也不客氣,端起將兩邊的茶盞換了一下,然後喝了一口。
長清笑,“清喝過了。”
蕭風淺擠了個假笑,長清又笑,“還真是騙不過王爺。”
提到這個騙字,蕭風淺火就上來了,哼一聲,“騙不過,別提你騙的我有多慘。”
長清恍然,“王爺何出此言?”
蕭風淺鳳眸直直盯著長清,“你上次是不是說她是讓查那斐然來曆,不是讓我對那宮女用美人計?”
長清先拖開了放前麵的杯盞,又換了放在二人右手旁的棋甕,從自己這邊棋甕撚了一白子,落在了棋盤上。
“這皇後,真會物盡其用。”
蕭風淺一笑,點頭道,“所以她讓我們自己找聽風閣,查寧神醫的下落。”
長清唇邊淡淡的笑意消失,“你不是說她菩薩心腸,這點小忙肯定會幫麽。”
蕭風淺鳳眸帶笑,抬手落下黑子,“你不說她會物盡其用麽。”
長清撚著白子的指尖一緊,“那清也能查,王爺靜候佳音便是。”
蕭風淺看長清這一子,一時半會是落不下來了,於是他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
“你找能有聽風閣快嗎?就算找到了,你的人能將人請回禹都嗎?”
寧神醫出了名的脾氣古怪,聽風閣在江湖人脈廣闊,都不敢保證寧神醫一定會賣他們麵子,何況長清。
長清一臉真誠的問,“王爺以前倒是常混濟心堂,不知跟寧神醫可有點交情?”
蕭風淺也不笑了,“你既然見了她一麵,為何不願見她第二麵。”
她,指的獨孤曉月。
長清悵然一笑,拿起矮幾旁的蘭花紋銀鈴晃了晃,“我以為她放下了。”
蕭風淺啞然,稍緩方道,“其實我羨慕你,喜歡的人還在這世上。”
這世上,縱是相愛不能相守的人,何止他們這一對,他們的路不同,自然是不會走到一塊去的。
在他決意為葛府滿門複仇的時候,她的江湖,便與他無關了。
有人應長清的召喚而來,長清讓人上了酒。
他說,要最烈的。
他說,今日不論主客,不論身份,隻是朋友間喝一杯。
酒過半巡。
長清舉起酒杯,仰頭看著碧色的杯身,道,“這樣一說,你哪位菩薩心腸的皇後娘娘,先是幫我出了一口惡氣,現在又幫我除了郭侍中,我該感謝她,但我不喜歡她。”
“喜歡她?”蕭風淺笑道,“你怕是不要命了,敢喜歡皇後。”
長清癡笑,“你不就敢喜歡嗎?”
蕭風淺眉頭一緊,“你何時喝醉酒,喜歡說胡話了?”
長清嘴角噙著笑意,又猛灌了一口酒,“你忘了,你喜歡上顧姑娘的時候,也是這般,覺得她千好萬好,覺得她做什麽都對,也什麽都願意為她做。”
蕭風淺不以為然,跟著飲盡杯中酒,反問道,“你不覺得她千好萬好,做什麽都對,什麽都願意為她做?”
長清搖頭,將二人的酒杯斟滿。
“我可沒有什麽都願意為她做,覺得她好,她對,是因為她的確好,也的確做的讓人無可指摘,是對她的一種欣賞。”
“就你能欣賞,我現在就不能是欣賞?”
蕭風淺承認他對顧露晚刮目相看,但他怕長清不信,還放下酒杯,端坐,指著胸口,鄭重道。
“這輩子,這裏隻會住一個人。她好是她,縱然有人強過她的好,也撼動不了半分。”
別人的好在他看來,都是別人的,與他無關。
長清隻是笑,笑過之後問,“那你敢不敢賭?”
蕭風淺道,“賭什麽?”
“我賭她要對襄州下手。”長清眼神清澈,不見半分醉意,“如果她真下手了,到時還請王爺記得,襄州是你的根本,她注定是我們的敵人。”
襄州,大魏匪患最為橫行之地,誰能想到,這塊地,在魏國公的眼皮子底下,早落在了齊王的手裏。
長清如此說,自是他覺察到了什麽,有他這麽說的道理。
但蕭風淺這會憑空想,似乎想不到自己的答案。
翌日,在蕭風淺宿醉未醒的時候,顧露晚的承平宮,迎來了一位訪客。
更確切說是一個請罪的人。
顧露晚放下手中的書,左手手肘擱在炕幾上,看著跪在跟前,給她請罪的韋大夫。
“韋大夫犯錯,自有陛下聖斷,何必來跪本宮。”
韋大夫並非自己來,而是蕭風奕命他來給顧露晚賠罪,他是個心思轉的極快的人,知道皇上這是把自己的處置權,交到了皇後手中。
這點,顧露晚自然也知道。
蕭風奕處置了郭侍中,但牽涉進了穀雨謀害她一事的韋大夫、蔡國公府,乃至承平長公主和太皇太後,都會交給她來處置。
這可以看作是對她的獎勵,也可以看作是對她的安撫。
韋大夫雙手撐在地上,弓著背,認錯道,“陛下的責罰,微臣會受,但微臣有眼無珠,冒犯的是皇後娘娘,自該來請罪,也請娘娘責罰。”
顧露晚道,“韋大夫今年貴庚?”
韋大夫不解,愣後答道,“回娘娘,上個月剛滿五十。”
顧露晚輕點下頭,“也是知天命的年紀了。”
命立於己,受於天。
皇後娘娘這是,願意給他贖罪的機會?
“微臣一定誓死效忠陛下。”韋大夫連叩了三個頭,沒叩一個,便喊一聲。
叩完抬起頭來,見顧露晚斜眼睨他,他忙改口,“微臣定誓死效忠陛下與娘娘。”
可皇後神色淡淡,似乎對他的答案並不滿意,他茫然的看著皇後,不知該如何表忠心,才會討得歡心。
顧露晚道,“你該忠於的不是一人,或兩人,你當清楚你身後站的是誰,才能明白,立身朝堂要做個怎樣的臣子。”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曾是他立誌向學的初心。
韋大夫被一語驚醒,無地自容,哭著叩首,“微臣羞愧。”
“知錯能改,未有晚矣。”顧露晚問,“韋大夫以為,襄州如何?”